“是!是!放!立刻放!”趙管事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回頭嘶喊,“快!快把姑娘請過來!好生……好生請過來!”他特意加重了“請”字。
    豪奴們哪敢怠慢,忙不迭地松開手,甚至有人想虛扶一把。那歌姬驚魂未定,踉蹌著被帶到了陶家船邊,臉上淚痕未干,衣衫破損,抱著斷弦的琵琶瑟瑟發抖,驚懼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姑娘莫怕。”陶云霽的聲音放得柔和了些許,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種沉靜的安撫力量,“上船來,喝口熱茶壓壓驚。”她示意丫鬟上前攙扶。
    小歌姬看著船頭那位天青色衣裙、氣質沉靜高華如天上明月的貴女,又看看旁邊那艘噤若寒蟬的趙家畫舫,恍如夢中。她顫巍巍地被扶上蘭舟,撲通一聲跪倒在陶云霽面前,泣不成聲:“多謝……多謝小姐救命之恩!小蓮……小蓮給您磕頭了!”
    陶云霽微微側身,不受全禮,溫道:“舉手之勞,不必如此。坐吧。”她示意丫鬟給小蓮披上一件干凈的披風,又斟了一盞溫熱的茶遞過去。
    崔琬早已看呆了,此刻才回過神來,看著小蓮狼狽可憐的樣子,同情心大起,忙把自己面前那碟沒動過的精致點心推過去:“快吃點東西!”崔珩則站在一旁,看著表姐陶云霽這一連串沉穩從容、舉重若輕的處置,心中震撼無以復加。從發現混亂、迅速判斷形勢、亮明身份恰到好處地施壓、到安撫受害者…每一個環節都冷靜、精準、有效!這哪里是傳聞中那個幽閉十年、驚懼脆弱的表姐?這分明是胸有丘壑、遇事不驚的大家風范!
    趙管事還躬在那里,汗流浹背,等著發落。
    陶云霽的目光終于落在他身上,平靜無波:“驚擾之事,到此為止。望貴府約束下人,莫再行此擾民之舉。去吧。”語氣平淡,卻帶著無形的威壓。
    “是!是!謝小姐寬宏!小人回去一定嚴加管束!絕不敢再犯!”趙管事如獲大赦,連連作揖,幾乎是小跑著逃回了自家畫舫。那艘招搖的船立刻如同喪家之犬般,灰溜溜地調頭,飛快地駛離了這片水域,再不敢停留片刻。
    湖面重新恢復了平靜,仿佛剛才那場風波從未發生。唯有水波蕩漾,映著夕陽碎金。
    小蓮捧著溫熱的茶盞,感受著從未有過的暖意和安全感,淚水再次涌出,卻是劫后余生的慶幸。崔琬拉著她的手,小聲安慰著。崔珩深吸一口氣,走到陶云霽身邊,看著表姐沉靜依舊的側臉,由衷地低聲道:“表姐……方才……真乃定海神針。珩……受教了。”他心中翻騰,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認識到,真正的力量并非源于暴怒的嘶吼,而是源于內心的沉著與智慧的運用。
    陶云霽的目光投向遠方水天一色處,夕陽正將云層染成瑰麗的金紅與紫灰。她并未因崔珩的贊譽而有什么波瀾,只是輕輕拂了拂被風吹到頰邊的發絲,指尖那抹石青在夕照下顯得格外溫潤。
    “力所能及罷了。”陶云霽的聲音很輕,隨風散入浩渺煙波,“這湖,終究還是清靜些好看。”她重新坐下,執起茶壺,為崔珩和自己續上清茶。動作行云流水,姿態沉靜如初綻的青蓮,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沖突,不過是湖面掠過的一陣微風,風過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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