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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截不足半寸、沾滿污穢的桃紅色粗棉線,在仵作手中的銀盤里,微弱地反射著冰窖跳動的火光。它像一個來自地獄的微小烙印,死死烙在崔令儀的瞳孔深處。
    “夭夭……夭夭的小襖……”她喃喃著,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身體抑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若非陶煥緊握著她的手臂,幾乎要癱軟下去。那件她親手挑選料子、看著繡娘一針一線縫制的桃紅小襖,夭夭穿著它像初綻的桃花精靈在元宵燈市上歡笑蹦跳的畫面,與此刻這根從冰冷尸體胃袋里翻出的、代表著她可能遭遇不測的殘酷線索,形成了毀滅性的對比。希望與絕望的巖漿在她胸腔里瘋狂翻攪,幾乎要將她撕裂。
    陶煥的指節捏得咯咯作響,掌心那道舊疤因過度用力而呈現出紫紅色。他強迫自己將目光從那截刺目的紅線上移開,轉向仵作,聲音冷硬如鐵,壓下了喉頭的腥甜:“仔細清理!用最細的銀針,剝離所有附著物!我要知道,除了這線頭,是否還有其他不屬于荔枝和胃液的異物!哪怕是一粒沙子,一縷不屬于他的毛發!”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迸出來的。
    “是,大人!”仵作額頭滲出冷汗,動作愈發小心翼翼。
    陶煥的目光再次落回妻子慘白如紙的臉上。他能感受到她手臂上傳來的、如同瀕死鳥兒般的劇烈痙攣。“令儀,”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看著我。”
    崔令儀渙散的瞳孔艱難地聚焦在他臉上。她看到他眼中那深不見底的痛楚,但更看到了那痛楚之下燃燒的、如同地心熔巖般熾烈的決心。
    “這根線,是物證,是線索,不是判決!”陶煥一字一頓,目光銳利如刀,試圖劈開她眼中彌漫的絕望,“它出現在這里,恰恰證明,有人接觸過夭夭,或者…接觸過她的東西!距離我們找到她,更近了!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可能,我們也要抓住!”
    “抓住……”崔令儀重復著,渙散的眼神漸漸凝聚起一種玉石俱焚的狠戾。對!抓住!抓住所有膽敢傷害她女兒的人,將他們挫骨揚灰!她猛地吸了一口氣,那冰冷帶著腐臭的空氣刺入肺腑,反而讓她混亂的大腦清醒了幾分。她掙脫陶煥的扶持,站直身體,盡管雙腿依舊發軟,但脊背挺得筆直,如同風雪中不肯折斷的青竹。她再次伸手入懷,隔著衣料緊緊攥住那塊染血的桃木符,仿佛從中汲取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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