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室的門在身后沉重地關上,隔絕了主殿那令人窒息的絕望與喧囂。李昭背靠著冰涼的門板,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緩緩滑坐在地。粗糲的金磚地面透過薄薄的葛布衣衫傳來刺骨的寒意,卻遠不及她心底那洶涌的恐懼與絕望冰冷。
    手背上那道傷口,如同被烙鐵燙過般灼痛!不,比灼痛更可怕!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帶著陰寒黏膩感的麻癢!仿佛有無數冰冷的蛆蟲,正順著破損的血管,瘋狂地向著她的手臂、她的心臟、她的骨髓深處鉆去!她猛地解開華松剛包扎好的白布條——借著凈室窗欞透入的慘淡月光和案上搖曳的青銅燈盞,她清晰地看到,那道寸許長的傷口邊緣,那絲詭異的青灰色如同活物般擴散開來,顏色加深,變成了暗沉的紫紺色!更觸目驚心的是,幾條細微的、如同蛛網般的暗紅血絲,正從那傷口處向著四周的皮肉悄然蔓延!
    “呃…”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嚨!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彌漫,才勉強壓下一聲絕望的嗚咽。潁川那些在痛苦中扭曲、最終化為枯骨的鄉親面容,如同走馬燈般在她眼前瘋狂閃現!骨頭被無形之蟲啃噬的劇痛、高熱灼燒五臟六腑的煎熬、最終嘔出黑血的絕望…難道這就是她的結局?在這金碧輝煌的囚籠里,像張院判那樣,悄無聲息地腐爛?
    不!不甘心!強烈的求生欲和巨大的委屈如同巖漿般在胸腔里翻騰!她才十七歲!潁川的學堂剛剛有了希望,南陽的火種才播撒下去,父親還在等著她回去…還有…還有門外那個如同磐石般守護著她的身影…她不能死!絕不能死在這里!
    就在這時,凈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兩名面無人色的小內侍,抬著一個碩大的木桶和幾大筐散發著清冽草木氣息的新鮮忍冬藤、金銀花、連翹葉,還有一罐滾燙的、散發著石膏與綠豆清香的藥湯,小心翼翼地送了進來。他們放下東西,如同躲避瘟疫般,看也不敢看李昭,飛快地退了出去,重新關緊了門。
    那清冽的藥草氣息和藥湯的清香,如同黑暗中的一縷微光。李昭猛地回過神!師父的話在耳邊炸響:“穩住心神!相信為師!更要相信你自己!‘銀露’精華與你體內玉樞丹藥力相合,或可壓制此邪!靜心調息,外敷內服,不可懈怠!”
    對!她還有師父!還有“銀露”!還有玉樞丹!她不能放棄!
    “嘩啦!”李昭掙扎著起身,撲到木桶邊,近乎粗暴地將大捧大捧帶著露水的忍冬藤、金銀花、連翹葉塞進桶中!她顧不上儀態,用未受傷的手舀起滾燙的藥湯,狠狠澆在藥草上!滾燙的水汽混雜著濃郁的藥草清香瞬間蒸騰而起,彌漫了整個凈室!
    她撕下早已被冷汗和淚水浸透的衣袖,蘸滿滾燙的藥湯,狠狠擦洗著手臂,尤其是傷口周圍!灼熱的刺痛感讓她倒吸冷氣,但那深入骨髓的陰冷麻癢,竟似乎被這滾燙的藥力暫時壓制住了一絲!她又將整條手臂浸入滾燙的藥湯中,強忍著皮肉被燙紅的劇痛,-->>用力搓洗!仿佛要將那無形的疫毒從血肉骨髓中硬生生洗刷出來!
    洗刷完畢,她顧不得手臂通紅,迅速撈出那些被燙得半熟、藥力盡出的藥草,用石臼瘋狂搗爛!碧綠色的汁液混合著草屑流淌出來,散發著更加濃郁的、帶著生機的清苦氣息。她將那搗爛的藥泥厚厚地敷在傷口和蔓延的紫紺色區域,再用干凈的布條緊緊纏裹。那清涼與滾燙交織的藥力透過皮膚滲入,暫時壓下了傷口的灼痛和深處的麻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