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被兩名面白無須、眼神同樣充滿驚懼的小宦官顫抖著手掀開一角。一股更加濃烈、更加令人作嘔的病氣混雜著血腥味和名貴熏香也掩蓋不了的死亡氣息，如同實質般撲面而來！

    李昭強忍著胃部的翻騰，跟著華松踏入內殿。目光所及，讓她瞬間屏住了呼吸。

    內殿陳設極盡奢華，金玉滿堂，此刻卻成了病魔肆虐的牢籠。巨大的龍榻上，層層錦被之中，一個身著明黃寢衣的身影蜷縮著，劇烈地顫抖。那便是當今天子，慶德帝劉協。他面頰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病態的潮紅，嘴唇干裂發紫，雙目緊閉，眉頭痛苦地擰成一個死結，口中發出模糊不清、充滿痛苦的囈語：“冷……骨頭……痛……殺……殺……”豆大的汗珠不斷從他額頭滾落，浸濕了明黃的枕巾。兩名強壯的宦官死死按住他因劇痛和高熱驚厥而不斷抽搐掙扎的手臂，臉上滿是汗水與驚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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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榻邊，一位身著深青色樸素宮裝、未施粉黛的婦人跪坐著。她便是伏皇后。原本應是端莊雍容的面龐，此刻只剩下憔悴與絕望的蒼白。眼圈紅腫，顯然已不知哭了多久，但此刻卻死死咬著下唇，強行維持著最后一絲鎮定。她手中緊緊攥著一方濕帕，正顫抖著為榻上的天子擦拭額頭的冷汗。她的目光，在看到華松和李昭進來的瞬間，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浮木，爆發出強烈的、幾乎要燃燒起來的希冀光芒！

    “華神醫！快！快救救陛下！”伏皇后的聲音帶著哭腔，再也無法維持那份威儀，只剩下一個妻子對丈夫垂危的極致恐懼與哀求。她甚至顧不上儀態，膝行兩步上前，幾乎要抓住華松的衣角。

    “娘娘節哀，保重鳳體。”華松沉穩地躬身，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他不再多，快步走到龍榻前。枯瘦卻異常穩定的手指，輕輕搭上了天子那滾燙得嚇人的手腕寸關尺。

    李昭站在華松身后半步，近距離地看著天子的病容，感受著那撲面而來的、屬于青骨疫最兇險階段的高熱與死氣，心臟狂跳不止。這就是萬乘之尊？在疫病面前，與潁川田野里那些痛苦呻吟的流民，又有何異？她看到天子裸露在寢衣外的手腕和小臂，皮膚下隱隱透出一種不祥的青灰色，如同冰冷的蛇紋纏繞——這正是“青骨疫”得名的由來！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袖中的銀針囊和“銀露”瓷瓶，掌心全是冷汗。這瓶子里承載著潁川萬千生民的希望，如今，它能否在這九重宮闕之內，挽狂瀾于既倒？

    華松凝神切脈，眉頭鎖成了川字。天子的脈象疾數而沉澀，如同沸水中的泥沙翻滾，又像繃緊欲斷的琴弦，兇險萬分！他收回手，又仔細查看了天子的舌苔（舌質絳紅，苔黃燥而厚膩），翻開眼皮查看瞳孔（瞳孔略散，反應遲鈍），再伸手探了探天子的額頭，那灼熱的溫度讓華松的心也沉了下去。

    “高熱灼津，邪毒內陷心包，擾動神明！更兼骨痛蝕髓，正氣將潰！”華松的聲音低沉而凝重，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伏皇后心頭，“需立刻泄熱存陰，固護心脈，緩解骨痛！否則…恐有驚厥亡陽之虞！”

    “神醫！您說如何治！宮中所有藥材，任您取用！”伏皇后急切地喊道，聲音嘶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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