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孫仲景的到來給了李昭和倉垣助力,那么,李衡的好轉,則給了這對年輕人更大的希望。
    藥廬內室,一股混合著藥香與微弱生機的氣息,取代了往日的腐朽與死寂。李衡躺在靠窗的炕上,身上蓋著干凈的薄被。陽光透過新糊的窗紙,暖融融地灑在他臉上。雖然依舊消瘦得厲害,臉色也帶著大病初愈的蒼白,但那雙曾幾近熄滅的眼睛,此刻卻有了神采。他不再深陷昏迷,能勉強喝些米湯,甚至能在攙扶下坐起片刻。
    他靜靜地看著窗外,聽著東墻外傳來的、充滿生機的喧鬧——鋸木聲、夯土聲、號子聲、還有李昭清越的授課聲、學徒們認真的應答聲。渾濁的老眼中,有欣慰,有感慨,更多的是一種沉甸甸的托付終于看到一絲回響的釋然。
    “爹,喝藥了。”李昭端著一碗溫熱的湯藥走進來,臉上帶著發自內心的、如釋重負的笑容。她小心地扶起父親,一勺一勺,耐心地喂著。李衡配合地吞咽著,目光始終落在女兒身上,那眼神,仿佛要將她此刻的堅韌與成長刻進心里。
    “昭兒……辛苦……你了……”他的聲音微弱嘶啞,卻異常清晰。
    李昭眼眶微紅,搖搖頭:“爹,您好好的,昭兒就不辛苦。外面……學堂快建起來了,倉師兄和孫先生他們都很能干,還來了幾位新幫手,都是仰慕您才來的。您快點好起來,親自去看看!”
    李衡的嘴角微微牽動了一下,露出一絲極淡卻無比欣慰的笑意。他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背,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喧囂的工地。他能活著看到這濟世之火的點燃,已是蒼天垂憐。
    ……
    李衡的顯著好轉,如同一劑強心針,不僅鼓舞了藥廬內外的人心,更成了華老手中一張分量十足的王牌。
    暮色四合,將陋室染作昏黃。燈豆如星,映著案前四人凝重的臉龐:李昭素手輕按簡牘,秀眉微蹙;倉垣面色焦灼,指節敲打著幾案;華老銀須微顫,閉目沉思;孫仲景則來回踱步,衣袂帶風。
    “師兄,”李昭嗓音清泠,打破了沉寂,“周老丈與工曹掾史處,當真再無轉圜?”
    倉垣重重一嘆,滿是無奈:“周老丈膽小如鼷鼠,一聽要擔干系,立時便縮了回去,任我舌綻蓮花,也只道‘不敢僭越’,搖頭擺手送客。至于那工曹掾史……”他眼中閃過一絲屈辱,“連門檻都未能跨入!門吏勢利,見我無名無望,又或是嫌我‘禮數’不周,一句‘大人公事繁忙’便將我攔在朱門之外。連面都未曾見得!”
    “豈有此理!”孫仲景猛地頓足,須發皆張,“庸吏誤事!批文一日不下,我們這懸壺濟世、澤被鄉梓的醫學堂,便是無根浮萍!多日心血,旦夕間便可被那些尸位素餐之輩尋個由頭,毀于一旦!”
    華老緩緩睜開眼,目光深邃如古井:“批文確為命脈。周老丈畏事,工曹掾史難近……尋常門路,已是難通。”
    李昭眸光微閃,望向華老:“倉垣兄奔波辛苦,卻受制于身份。仲景兄性如烈火,恐更易激化事端。此事……或需一位德隆望重、且與官場有舊誼之人出面斡旋。”
    倉-->>垣與孫仲景聞,目光齊齊聚在華老身上,帶著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