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太大,強行趕路,失足便是深淵。”倉垣的聲音低沉平穩,穿透風雪的呼嘯,“保存體力,方向未錯即可。”他抬頭,瞇著眼望向混沌的前方,眼中是磐石般的堅毅,但深處也翻涌著難以喻的焦灼。他知道孫仲景所非虛,這樣走下去,別說尋找陰凝草,能否在天黑前找到一處避風之所都成問題。每一刻的耽擱,都意味著遠方親人的痛苦在加劇,死亡的陰影在蔓延。這無形的重壓,比背上的藥簍更沉百倍。
    兩人不再語,沉默地對抗著肆虐的風雪。時間仿佛被凍僵的蛇,緩慢而冰冷地爬行。孫仲景的體力越發不支,腳下幾次踉蹌,險些栽倒。倉垣不得不時常停下,伸手拉他一把。每一次停頓,都讓倉垣心中的焦灼之火燃得更旺一分。
    就在孫仲景又一次腳下一滑,幾乎要撲倒在雪地里時,倉垣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也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倉垣敏銳的耳力捕捉到一絲異響——不是風聲,而是某種短促的、壓抑的痛哼!
    “有人!”倉垣低喝一聲,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瞬間掃向聲音來源。那是在他們右前方,一處被狂風卷起的雪霧短暫遮蔽的陡坡下方。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這鬼地方,除了他們和那些不入流的劫匪,還有誰?倉垣示意孫仲景原地戒備,自己則解下藥簍小心放在雪地上,從藥簍里取出那把繳來的柴刀,弓起身子,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悄無聲息地向陡坡邊緣摸去。
    風雪稍歇的間隙,陡坡下的景象顯露出來。
    只見一個身影蜷縮在坡底一塊勉強避風的巖石凹處。那人穿著一身極為醒目的朱砂紅勁裝,在這滿目皆白的世界里,如同一滴凝固的血,刺目又突兀。看身形是個少年,約莫十六七歲年紀。此刻他抱著左腿,身體微微顫抖,俊朗卻帶著稚氣的臉上沾著雪沫,眉頭緊鎖,牙關緊咬,顯然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一匹神駿的棗紅色駿馬不安地在他身旁踏著蹄子,打著響鼻,馬鞍上掛著個不大的行囊。
    少年似乎也察覺到了坡上的動靜,猛地抬頭。那是一雙極其明亮有神的眼睛,此刻雖因疼痛而有些濕潤,卻依舊清澈靈動,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銳氣和不羈。他看到持刀靠近、面色冷峻的倉垣,以及后方一臉驚愕的文士孫仲景,眼中先是閃過一絲警惕,隨即又化作一絲不易察覺的……慶幸?
    “喂!上面的朋友!”少年忍著痛,揚聲喊道,聲音清亮,穿透風雪,“別緊張!我不是壞人!就是…就是倒霉催的,馬失前蹄,摔下來崴了腳脖子,動彈不得啦!”他努力想擠出一個笑容,卻因疼痛而顯得有些扭曲,更添了幾分少年人的狼狽與可憐。
    倉垣并未放松警惕,目光如電,迅速掃視四周環境。坡底只有少年一人一馬,雪地上痕跡凌亂,確實像是意外滑落。他慢慢收刀,但身體依舊保持戒備姿態,沉聲問道:“你是何人?為何孤身在此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