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合力將昏迷的劫匪頭子拖到一處避風的巖石后(生死由天),整理好行裝。倉垣將騸馬的韁繩遞給孫仲景:“孫先生有傷,騎馬緩行。我在前開路。”然后把劫匪頭子的柴刀放到背簍里,以備不時之需。
    孫仲景感激地接過韁繩,看著倉垣高大的背影,心中稍安。他猶豫了一下,從懷中貼身內袋里摸出一塊小小的、刻有“南陽仁心堂孫”字樣的木牌,遞給倉垣:“倉兄,此乃我家在宛城(南陽郡治)醫館的信物。若…若真有大疫降臨,潁川但有驅策,可憑此物到宛城‘仁心堂’尋我孫氏一門,仲景必竭力襄助!”他眼中閃爍著醫者的責任與憂懼。
    倉垣鄭重接過木牌,入手微沉。他將自己潁川許縣“回春堂”(陳安坐診的醫館)的地址也告知了孫仲景。“但愿此藥能解燃眉之急,更愿…用不上這信物。”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沉重的期冀。
    兩人不再多,一個騎馬緩行跟隨,一個手持一根臨時削尖的硬木棍在前探路,踏著深雪,迎著更加猛烈的風雪,朝著那傳說中陰氣森森、如同巨大墳塋般的北邙山艱難進發。
    朔風卷著雪沫,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著曠野。倉垣緊抿著唇,眉頭鎖成一道深壑。倉垣拉著那匹在薛家驛購得的黑騸馬,此刻步履蹣跚,每一次抬蹄都顯得異常沉重,口鼻間噴出的白氣短促而無力,碩大的頭顱深深垂下,仿佛隨時會栽倒在深雪里。昨日離開驛站時的那點神駿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掩飾的疲憊。草料粗糙且數量不足,加上這連日頂風冒雪的艱難跋涉,已然耗盡了這匹本就并非頂尖腳力的騸馬最后一絲元氣。
    “倉兄…”孫仲景跟在后面,聲音嘶啞,帶著喘息。他臉色蒼白,嘴唇干裂,額前幾縷被雪水打濕的發絲緊貼著皮膚,更顯憔悴。他同樣步履維艱,靛青色的文士袍下擺早已被雪泥浸透,濕冷沉重地貼在腿上,每一次抬腿都像在拖著無形的鉛塊,耗盡所剩無幾的力氣。肺部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來火辣辣的刺痛,冰冷的空氣灌入,又化作白氣被狂風瞬間撕碎。“這馬…怕是撐不住了。”
    倉垣拉了拉韁繩,黑騸馬發出一聲低沉痛苦的嘶鳴,前腿一軟,幾乎跪倒。他粗糙的大手撫過馬頸濕冷的鬃毛,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肌肉的顫抖和骨骼的嶙峋。他深邃的眼眸掃過鉛灰色的天空,風雪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天色卻已肉眼可見地昏暗下來。時間,每一刻都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心上。師父痛苦的呻吟,師妹強忍的淚眼,鴉棲坳鄉親們日漸灰敗的臉色…這些畫面在焦灼的催促著他。然而,眼前這匹幾乎力竭的牲口,還有身后搖搖欲墜的孫仲景,都成了無法忽視的阻礙。
    喜歡九月暄陽請大家收藏:()九月暄陽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