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還殘留著毒蜂焦糊與驅蟲藥粉的刺鼻氣味。滿地焦黑的蜂尸和被毒液腐蝕枯萎的草木,無聲訴說著剛才的兇險。幽暗的密林仿佛一頭蟄伏的巨獸,濃得化不開的灰綠色瘴氣如同它沉重而充滿惡意的吐息,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光線被層層疊疊的枝葉切割得更加稀薄,暮色提前降臨,給這片死寂的山林披上了一層不祥的暗紗。前方不遠處,兩片如同被巨斧劈開、高聳入云的巨大黑色石壁,如同地獄的門戶,在瘴霧中若隱若現——蛇蛻峽入口!
    隊伍稍作整理,帶著更加凝重的警惕,再次踏入幽暗的密林。前方的瘴氣似乎更濃了,如同擇人而噬的巨獸吐息。而蛇蛻峽那如同地獄入口般的輪廓,已在不遠處等待。真正的決戰,即將在暮色中拉開帷幕。
    空氣仿佛凝固,連鳥獸的鳴叫都徹底消失,只剩下眾人壓抑的呼吸聲和心臟沉重搏動的悶響。
    李九月走到隊伍中央一塊相對開闊的巖石旁。她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先用湛藍的星力仔細探查了擔架上隱燭的情況。指尖傳來的微弱但清晰的脈動讓她緊繃的唇角終于放松了一絲。“心脈穩固,生機漸復,最遲入峽前,當可蘇醒。”她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劑強心針,讓護在擔架旁的李虎、張豹和阿石等人眼中燃起了希望。
    倉呈暄則站在巖石上,玄衣幾乎與背后的黑暗融為一體,只有那雙重瞳在昏暗中閃爍著懾人的金芒,如同穿透迷霧的燈塔。他緩緩抽出腰間的青銅短劍,劍身并不華麗,卻在出鞘的剎那發出一聲低沉悠長的嗡鳴,一股凜冽的殺伐之氣瞬間彌漫開來,竟短暫地驅散了周遭令人窒息的陰寒。他用一塊沾了烈酒的布,仔細地、緩慢地擦拭著劍刃,動作沉穩而專注,仿佛在完成某種神圣的儀式。那專注的神情,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強大力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們身上。
    “諸位,”倉呈暄擦拭劍刃的動作未停,低沉的聲音如同金鐵交擊,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前方便是蛇蛻峽,養蠱人布下的修羅殺場。一路行來,‘蝕骨蜂’探路,瘴毒彌漫,足見其陰毒兇頑,亦暴露其心怯!他們怕了!怕我們這把焚毀藥王谷的燎原之火,燒到他們的老巢!”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劍鋒,掃過每一張或年輕、或滄桑、或緊張、或堅定的面孔:
    云追正單腿獨立,快速做著幾個高難度的拉伸動作,測試著傷腿的韌性與爆發力,眼神銳利如鷹隼,聽到“怕了”二字,嘴角勾起一抹桀驁的弧度。
    青崖默默檢查著弓弦的張力,手指撫過箭囊中特制的破甲火箭和爆裂箭,眼神沉靜如水,只在倉呈暄目光掃過時,用力點了點頭。
    辛夷鼻翼翕動,琥珀色的眸子警惕地掃視著前方愈發濃郁的瘴氣,仿佛在空氣中分辨著無形的毒線,雙手不自覺地握緊了腰間的藥囊。
    墨弦閉目凝神,雙耳輪廓在暮色中異常分明,捕捉著峽口方向任何一絲不尋常的聲響,如同最精密的雷達。
    老刀、陳剛、王平三個江湖漢子,背靠背形成三角,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后方密林,防止追兵,聽到倉呈暄的話,臉上都露出狠厲之色。
    阿石、趙大、孫五等本地人,緊緊握著手中涂滿驅蟲藥的長矛,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臉上混合著對蛇蛻峽的天然恐懼和對養蠱人刻骨的仇恨,呼吸粗重。
    抬著擔架的李虎、張豹,則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仿佛要將擔架抬得更穩。
    “峽道險惡,伏兵重重,此乃預料之中。”倉呈暄的聲音陡然轉厲,擦劍的動作驟然停止,劍尖斜指地面,一股無形的鋒銳之氣仿佛要撕裂空氣,“然,狹路相逢——”
    “勇者勝!”李九月清越的聲音如同玉磬敲響,瞬間接上,她一步踏上巖石,與倉呈暄并肩而立。靛藍勁裝在昏暗中仿佛凝聚了夜色,眉間星圖印記流轉著湛藍光暈,驅散著靠近的瘴氣,英姿勃發。“我等非莽夫之勇!一路-->>血火,早有籌謀!蛇蛻峽,便是埋葬他們野心的墳冢!”
    她目光如電,語速清晰而有力,再次重申關鍵:
    “云追!記住你的位置!‘聽石’‘擾勢’!身法是你最大的依仗,落石一起,我要你如穿花蝴蝶,亂其陣腳,為青崖創造必殺之機!腿傷可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