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姑娘,”男人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沙啞,每一個字都敲打在九月緊繃的神經上,“太醫令有請。請您移步——頂艙。”他側身讓開通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但那姿態,分明是押解囚犯。
    九月的心沉到了冰冷的河底。母親的話在耳邊轟鳴!戴翡翠扳指的人!逃!可在這茫茫大河之上,四面環水,無處可逃!
    她強壓下喉嚨口的腥甜和翻涌的恐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強迫自己保持一絲清醒。她微微頷首,裹緊了斗篷,邁著虛浮卻盡量平穩的步子,跟著那個散發著危險氣息的男人,穿過狹窄潮濕、充斥著汗臭和霉味的底層船艙,沿著搖搖晃晃的木梯,向上層走去。
    越往上,空氣似乎越“好”,但那“好”卻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膩。頂艙的入口處,兩盞琉璃宮燈散發出柔和卻詭異的光芒。艙門由厚重的檀香木制成,雕刻著繁復的祥云仙鶴圖案,與這艘老舊的漕船格格不入,透著一股刻意營造的、虛偽的雅致。
    推開艙門的一剎那,一股濃郁到令人窒息的甜香撲面而來!那香氣極其復雜,融合了昂貴的龍涎、沉水、麝香,卻又在其中混雜著一股難以喻的、仿佛腐敗花果般的甜膩氣息,如同無數只無形的手,瞬間扼住了九月的喉嚨和鼻腔!
    九月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轉!
    她的藥感天賦,此刻成了最殘酷的詛咒!那濃郁得化不開的甜膩香氣,在她敏銳的感知中被瞬間分解、放大!她清晰地“聞”到,在這精心調配的、價值千金的迷魂香基底中,至少摻入了七種不同蠱蟲研磨的粉末!那些粉末的氣息陰冷、污穢、帶著強烈的精神侵蝕性,如同七條冰冷的毒蛇,順著她的呼吸鉆入體內,瘋狂地噬咬著她的神經!每一種蠱蟲粉末的細微差別都如同鋼針般刺入她的腦海——噬魂蠱的陰寒、迷心蠱的黏膩、蝕骨蠱的銳痛……太陽穴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如同有鉆頭在里面攪動!她踉蹌一步,幾乎站立不穩,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了冰冷光滑的檀香木艙壁。
    “嘖嘖嘖……果然是萬中無一的極品藥感天賦。”
    一個蒼老、沙啞、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穿透力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著枯骨,慢悠悠地從艙內深處一道巨大的、繡著百草圖的蘇繡屏風后傳來。那聲音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贊嘆,卻更像是在鑒賞一件稀世珍寶,冰冷而貪婪。
    屏風后,人影晃動。
    一個身著太醫署最高品階、深紫色仙鶴官袍的老者,緩緩轉了出來。他須發皆白,梳理得一絲不茍,面色紅潤,皮膚光滑緊繃,幾乎看不到皺紋,竟是一副鶴發童顏的模樣,乍看之下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然而,那雙眼睛,卻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渾濁中透著精光,充滿了歷經世事的陰鷙和一種對生命的漠視。
    他手中,正不緊不慢地把-->>玩著一柄溫潤的白玉藥杵。藥杵的杵頭,一下,又一下,緩慢而有力地碾磨著玉缽中鮮紅如血的朱砂。每一次碾磨,都發出細微而清晰的“沙沙”聲。
    那聲音,仿佛帶著某種詭異的魔力,直接作用于九月的靈魂深處!每一次“沙沙”聲響起,九月就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敲擊一下!劇痛伴隨著強烈的眩暈感如同潮水般陣陣襲來!眼前陣陣發黑,那老者鶴發童顏的面容在搖晃的燈光和迷香中,仿佛扭曲成了地獄羅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