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被驟然撥快的齒輪。藥房那扇曾經只能遠遠望著的厚重木門,如今成了九月每日踏足的地方。她像一塊干涸了太久的海綿,貪婪地吸收著一切。從最基礎的藥材分揀、研磨炮制,到逐漸接觸藥性配伍、方劑歌訣,她學得如饑似渴,進步之快連以嚴厲著稱的倉梓青都暗自心驚。他依舊板著臉,訓斥起來毫不留情,但講解藥性病理時,卻會不自覺地多說幾句,目光偶爾掠過她專注的側臉時,會帶上幾許不易察覺的探究和一絲極淡的認可。
夏末的蟬鳴聒噪得緊,藥房里彌漫著濃重的、混合了艾草和藿香的驅暑藥氣。九月正凝神屏息,用小巧的黃銅戥子稱量著幾錢朱砂,指尖穩得沒有一絲顫抖。陽光透過高窗,在她低垂的睫毛上跳躍。
“九月?”
一個帶著驚愕、遲疑,又無比熟悉的聲音,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驟然在身后響起。
九月的脊背瞬間僵直。手中的戥子微微一晃,朱砂粉末險些灑落。她緩緩地、幾乎是有些艱難地轉過身。
門口,逆著夏日熾烈的陽光,站著一個挺拔的身影。少年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靛藍細布長衫,臉龐曬成了健康的麥色,褪去了離家時的幾分青澀,眉宇間多了些沉穩和風霜的痕跡,身量似乎也更高更結實了些。正是半年未見的倉呈暄。
他背著簡單的行囊,風塵仆仆,臉上還帶著趕路的疲憊,但那雙眼睛,此刻卻亮得驚人,盛滿了難以置信的驚喜和濃濃的困惑,直直地望著藥柜前那個穿著粗布衣裳、卻熟練地擺弄著藥材的身影。
“你…你怎么在這里?”他的聲音里是毫不掩飾的驚濤駭浪。
陽光太刺眼,九月的視線瞬間模糊了。那熟悉的、帶著淡淡藥香的身影,比記憶中的輪廓更加清晰、更加挺拔,像一棵在風雨中舒展開枝葉的青松。積攢了半年的委屈、思念、艱辛和此刻難以喻的激動猛地沖上鼻尖,酸澀得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慌忙低下頭,掩飾住瞬間泛紅的眼眶,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用了好大的力氣,才發出一點細碎哽咽的聲音:
“少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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