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些,不是想博你同情。”他的聲音比剛才更低沉,帶著一種被歲月磨過的沙啞,“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們族群的故事,從來不是教廷典籍里寫的那樣——滿是殺戮與邪惡。”
    他抬起頭,目光似乎穿透了溶洞的巖壁,落在了遙遠的過去。
    “三百多年前,我還在歐洲大陸流浪。那時候教廷的獵魔人追得緊,我不得不橫跨大西洋,躲到當時還是英國殖民地的美利堅。”他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長袍的紋路,“那時候這片土地到處是荒野,殖民者和原住民打得不可開交,瘟疫、饑荒跟著戰亂跑。我隱姓埋名,靠幫人解決些‘怪事’糊口——比如清除偷獵者引來的野獸,或是驅散礦井里滋生的邪祟。”
    后來華盛頓領導獨立戰爭時,英軍私下找了幾個懂黑魔法的巫師,想在夜襲時用邪術偷襲大陸軍的營地。
    血影男子偶然撞見巫師作法,知道一旦成功,大陸軍的防線會瞬間崩潰。
    他在夜里悄悄潛入英軍營地,用族群特有的能量打散了邪術陣,還順手留下了英軍的布防圖——而自己這一舉動,竟幫了華盛頓大忙。
    戰爭結束后,華盛頓為了感謝這位“神秘的盟友”,給了他一塊土地,還有一份“特殊功勛”的文書。
    “我終于不用再躲了。”血影男子的嘴角牽起一絲極淡的笑,“我在那片土地上建了房子,慢慢收攏了一些和我一樣被教廷追殺的同族,漸漸有了個小家族。我甚至學著人類的樣子,經營牧場和礦場,把自己偽裝成一個長壽的貴族——畢竟我們族群的壽命,本就比人類長得多。”
    平靜的日子過了近百年,直到南北戰爭爆發。
    “南方和北方打起來的時候,我家族的后代也被征了兵。”他的聲音沉了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我不能看著他們送死。可我要是以‘先祖’的身份出面,早就暴露了。沒辦法,我只能換了個名字,頂著‘家族后裔’的身份,重新穿上軍裝上了戰場。”
    戰場上的炮火比他想象中更殘酷,鉛彈能打穿他凝聚的血袍,刺刀能劃破他的皮肉——那是他第一次在人類的戰爭里嘗到疼痛。
    直到某天,他在南方一個被戰火波及的小鎮上,遇到了那個姑娘。
    “她是鎮上的醫生,才二十歲,膽子卻大得很。”提到姑娘時,血影男子的瞳孔里,暖光又濃了幾分,“我當時被炮彈碎片劃傷了胳膊,只是小傷,本來我輕松就可以自愈,但我為了隱藏身份,所以并沒有那么做。我和一群戰友來到她的診所包扎。她看到我渾身是血,拿了繃帶和草藥過來,還說‘不管你是南方兵還是北方兵,傷了就得治’。”
    姑娘叫伊莎貝拉,是個孤兒,跟著鎮上的老醫生學過醫術。
    她不追問他的身份,還每天給他送吃的,聽他講戰場外的風景——比如歐洲的古堡,或是大西洋上的星空。
    血影男子在她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味道,不是族群聚集的熱鬧,而是一種能讓他放下所有戒備的安穩。
    “我本來想等戰爭結束,就帶她離開,找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生活。”他的聲音突然頓住,指尖的暖光瞬間褪去,又變回了之前的冷紅,“可教廷的人,還是找來了。”
    來的是四名高階神父,四名圣騎士,還有幾十個驅魔人,他們手里拿著銀刃和刻滿符文的十字架。
    “他們打不過我。”血影男子的語氣里沒了溫度,“我當時的力量,能輕易撕碎他們的圣光結界,銀刃連我的血袍都劃不破。”
    可就在他準備動手時,驅魔人突然把伊莎貝拉押了出來,神父手里的圣水坩堝就懸在她頭頂,滾燙的圣水蒸汽已經把她的頭發燙得打卷。
    “他們說,要么我自愿被封印,要么就看著伊莎貝拉被以勾結異端之名處死。”他的手猛地攥緊,指節泛出的白在暗紅皮膚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刺眼,“我聽到伊莎貝拉哭著喊我的名字,想要救她。他們架起結界將我阻擋。我可以撕碎結界,但他們警告我,結界破開的瞬間就是伊莎貝拉的死期。”
    最后,他答應了教廷的條件。
    他們用伊莎貝拉的性命威脅他,讓他主動走進銀制棺槨,再用四位神父的生命力凝成鎖鏈,把棺槨鎖在了暗河旁的巖石里。
    “封印前,我最后見了伊莎貝拉一面。”血影男子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她跟我說,會等我出來。可我知道,人類的壽命太短,她根本等不到封印松動的那天。”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那是用血水凝聚的軀體,卻能清晰回憶起伊莎貝拉掌心的溫度。
    “這就是全部的真相。”
    溶洞里再次陷入寂靜,只有血池里的液體還在“咕嘟”翻滾,像是在為這段被掩埋的往事,低低地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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