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微蹲在路燈的陰影里,喉嚨里滾出低啞的笑,笑自己的天真,笑那個所謂的父親。
風吹過,卷起落葉,也吹亂她額前的碎發。
一道視線,針一樣扎在背上。
她動作一頓,緩緩抬頭。
一輛黑色的邁巴赫正轉過街角,流暢的車身隱入黑暗,只留下兩點猩紅的尾燈,像某種野獸的瞳孔,沒有溫度。
那個車牌號……
墨夜北?
念頭一閃,就被她自己掐滅。他怎么會來這種地方。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屏幕的冷光照亮她蒼白的指尖。
是秦肆。
“大微!有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電話剛接通,秦肆高八度的聲音就沖了出來。
沈芝微把手機拿遠了些,開口時才發現自己聲音啞得厲害:“說。”
“周硯深!我們大學那個帥得人神共憤的周硯深學長,你還記得嗎?”
周硯深。
這個名字,讓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一瞬。
“他回國了!現在是法國珠寶品牌‘ct’的設計總監,想在國內挖獨立設計師!我把你作品集發給他了,他贊不絕口!”
秦肆還在激動:“他說想跟你見個面,我幫你約了后天!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沈芝微沒有猶豫:“好。”
“太好了!地址我發你,你好好準備!”
掛了電話,沈芝微撐著發麻的膝蓋,緩緩站起身。
心口那塊凍了三年的堅冰,仿佛裂開了一道縫。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燈火輝煌的別墅區,轉身,毫不留戀地走向與它相反的方向。
墨夜北回到辦公室,空氣壓抑得能擰出水。
他扯松了領帶,心頭無名火燒得他喉嚨發干。
他做事,何時有過“算了”這兩個字?
可就在剛才,看著那個蜷縮在路燈下的單薄身影,他第一次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他把林舟叫了進來。
“沈芝微,她和沈家的關系,特別是和沈擇林的。全部,重新查。”
“是。”林舟領命,嗅到了八卦的氣息,腳底抹油般竄了出去。
報告在第二天清晨就送到了墨夜北的桌上。
紙張很薄,內容卻重得讓他指尖發顫。
母親早逝,父親次月續弦。
繼母帶著女兒登堂入室,她和弟弟卻被扔到南方,跟著年邁的外公相依為命。
沈擇林沒給過一分撫養費。
他的繼女,頂著沈家千金、白奇山外孫女的名頭,在名媛圈里風光無限。
而他真正的女兒,和病重的弟弟擠在七十平米的老破小里,連過年都沒踏入過沈宅一次。
她和沈擇林唯一的交集,就是三年前,被當成一件商品,賣進了墨家。
墨夜北死死捏著那幾頁紙,邊緣被指力捏出深刻的褶皺。
他想不通,以她的性子,怎么會同意這場交易?
但他清楚一件事。
這三年,他誤會她了。
她和沈擇林,不是一丘之貉。
辦公室里靜得可怕,只有紙張不堪重負地呻吟。
一幕幕畫面在墨夜北眼前炸開。
直播結束時,她清空禮物,平靜地提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