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順勢靠了一下,將大半的重量都交了出去。
后背緊繃的肌肉終于有了一絲松懈,剛才那場高度專注的“手術”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心神和體力,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夜風一吹,涼意刺骨。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被壓抑的抽氣聲打破。
村長是第一個從巨大沖擊中回過神的人,他三步并作兩步走到蘇晚面前,原本那種村干部的威嚴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小心翼翼的詢問。
“蘇知青,他……張建軍他,真的死不了?”
村長到現在都覺得自己在做夢。腸子都快流出來了,就這么拿針線縫幾下,拿白酒澆一澆,人就能活?這比鄉下跳大神的巫婆說得還玄乎。
蘇晚懶得跟他解釋什么叫止血和清創,她只是覺得累,一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疲憊。
“我說了,命保住了。”她靠著陸封馳,連抬眼皮的力氣都欠奉,
“但這里條件太差,傷口隨時會化膿,到時候高燒不退,一樣是死。必須馬上用門板抬著他去縣醫院,一刻都不能耽誤。”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命令感,仿佛她才是這里的權威。
村長被她這股氣勢鎮住了,下意識地點頭。
“對,對!送醫院!快!來幾個年輕力壯的,把那邊的門板拆下來,動作快點!”
村長扯著嗓子吼起來,用巨大的聲音來掩飾自己的心慌意亂。
有了明確的指令,混亂的村民們總算找到了主心骨,七手八腳地行動起來。
蘇晚看著幾個男人手忙腳亂地將還在昏迷和抽搐的張建軍抬上門板,她心里沒有半分波瀾。
這就對了。
她費盡心機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可不是為了讓他舒舒服服地活。
她要他活著,清醒地活著,去面對即將到來的一切。去面對公社的審查,去面對村民的唾棄,去面對下放改造的每一天。
“還有她!”村長一指那個被幾個婦女按住,已經徹底失了魂的林曉翠,滿臉的焦躁,
“也捆起來!這是殺人!是故意傷人!天老爺,我們紅旗村這是造了什么孽!”
他又指向縮在角落里,哭得快要斷氣的趙寡婦。
“還有這個不要臉的!一起捆了!等天亮了,全都交給公社的人!”
村長此時一個頭兩個大。通奸,傷人,這隨便哪一件都是能讓整個紅旗村在全縣面前抬不起頭的大丑聞。
他這個剛剛上任的村長,怕是也坐到頭了。
他越想越氣,沖到趙寡婦面前,抬腳就想踹過去,可看到她那張哭得花了的臉,又硬生生忍住了。
“哥……”趙寡婦看到他,又哭喊起來,“你不能不管我啊!”
“我管你?我怎么管你!”村長氣得渾身發抖,
“你做出這種丑事的時候,怎么就沒想想我這個哥,沒想想咱們老趙家的臉面!”
他轉過身,不再看她,對著身邊一個民兵隊長吼道。
“王彪!你現在就帶兩個人,騎自行車去公社!連夜去!就說我們村出了大事,
通奸被堵,還鬧出了人命案子!請公社的領導和派出所的同志天一亮就過來處理!”
“是!”叫王彪的民兵隊長應了一聲,立刻點了兩個人,推著村里僅有的幾輛二八大杠,消失在夜色中。
村長安排完這一切,才覺得稍微喘上來一口氣。他擦了擦額頭的汗。
“蘇知青,你……你辛苦了。”村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你救了張建軍,就是救了我們整個紅旗村啊。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上報公社,給你請功!”
只要張建軍不死,事情的性質就從“殺人案”變成了“傷害案”,處理起來天差地別。
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