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陛下要的是我們審訊,要找出海瑞污蔑圣上的證據,要的是海瑞心服口服,屈打成招豈不是給陛下潑臟水?”
高拱見狀立即開口阻止。
他本來就欣賞海瑞,如今海瑞更是冒死說出了所有官員的心里話,高拱就更欣賞了。
他不敢明著跟皇帝對著干,只能在能力范圍之內盡可能的保護海瑞。
你!
陳洪瞪了高拱一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辯駁。
無奈,陳洪只能繼續問話:“海瑞,你少在這里引經據典,跟咱家耍嘴皮子。咱家不跟你談什么《大明律》,咱家只問你一句。”
他身體微微前傾,一雙三角眼死死地盯著海瑞,如同毒蛇盯住了獵物。
“君為臣綱,父為子綱。此乃圣人教誨,三綱五常,天下至理。”
“陛下于你,有君臣之義,如父子之親。你食朝廷俸祿,享君王恩典,非但不思報效,反而惡語相向,在奏疏中對君父百般辱罵,肆意詆毀。”
“你這等行徑,與那不忠不孝、欺師滅祖的禽獸,又有何異?”
陳洪的聲音,越來越尖銳,越來越激昂。
他自認為抓住了海瑞的要害。
在這個時代,忠孝是壓在每一個人頭上的大山。
無論你有多大的道理,一旦被扣上“不忠不孝”的帽子,就等于在道德上被判了死刑。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海瑞。
海瑞猛地抬起頭,那雙深陷的眼眶里,爆發出兩道駭人的精光,如閃電一般,直視著陳洪。
“陳公公,此差矣!”
他的聲音,不再是剛才的平靜,而是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憤怒。
“圣人云: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君臣之間,并非只有臣單方面盡忠的義務,君王亦有以禮待臣的責任。”
“若君不以禮待臣,視臣如草芥,任意欺凌,又怎能苛求臣以忠事之?”
陳洪的面皮,劇烈地抽搐著,他指著海瑞,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海瑞卻沒有停下。
他繼續朗聲說道:“陛下食天下之祿,享萬民之奉,就當為天下人謀福祉,為萬民興太平。”
“可如今呢?陛下沉迷玄修,二十年不臨朝綱,致使奸佞當道,朝政廢弛。大興土木,橫征暴斂,致使國庫空虛,民不聊生。”
“嘉靖,嘉靖,家家皆凈!”
“我海瑞,身為戶部主事,親眼所見災民流離失所,易子而食。我身為大明之臣,不忍見江山社稷毀于一旦。”
“我為民請命,為國進諫,何錯之有?”
“倒是陳公公你,”海瑞的目光,轉向了陳洪,變得無比銳利:“身為司禮監掌印,內相之首,非但不能匡君之失,反而一味逢迎,蠱惑君上,陷君于不義。你這等行為,才是真正的不忠不義,才是誤國殃民的奸佞!”
一番話,如疾風驟雨。這一刻,陳洪仿佛感覺海瑞身上雷霆萬鈞之勢,壓迫的讓人喘不出氣來。
陳洪面如土色,渾身發抖。
他想反駁,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從反駁。
因為海瑞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
他只能指著海瑞,嘴里發出“你……你……”的嘶啞聲音,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整個大堂,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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