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樞的失能,如同一種慢性的毒藥,悄無聲息地侵蝕著大明帝國的肌體。
河南、山東交界處的一段大堤,因為朝廷未能及時批復修繕款項,早已是險象環生。
去年年底,當地官員便上奏,希望撥款修繕堤壩。
然而,這些承載著無數百姓身家性命的奏折,最終都石沉大海,被積壓在了陳洪的案頭。
陳洪只是瞄了一眼,就把內閣同意撥款的票擬扔到了一邊。
他還懷疑這是地方官夸大其詞,騙取朝廷銀兩的伎倆。
陳洪要求派人去徹查,核實后才肯撥款。
陳洪當時以為,距離六七月的洪峰還早,完全來得及。
但陳洪忽略了一點,黃河有兩個汛期,一個夏季降雨增多導致的大汛期,還有一個開春時因為冰雪融化造成的小汛期。
小汛期比較不常見,破壞力也更小,但并非不存在。
嘉靖四十五年春,黃河春汛如期而至。
在連日大雨和上游冰雪融化的雙重沖擊下,黃河出現了春汛,而年久失修的河南段大堤沒能撐住,跨了一段。
“轟隆——”
伴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好幾處決口,同時出現。
渾濁的河水,如同脫韁的野馬,咆哮著,奔騰著,沖出河道,席卷了下游千里平原。
村莊、田野、城鎮……頃刻間,盡數化為一片汪洋。
數十萬百姓,在睡夢中被洪水吞噬,僥幸逃生者,也失去了家園,成了流離失所的災民。
消息傳至京城,朝野震動。
這一次,陳洪再也不敢怠慢,第一時間將奏報呈送到了嘉靖皇帝的面前。
嘉靖皇帝看著奏報上那觸目驚心的傷亡數字,氣得渾身發抖。
他當即下令,讓戶部立刻調撥賑災款項,修繕河堤。
皇帝發了話,難題擺到了內閣,戶部。
國庫沒錢了。
連年修道觀,宮殿,加上官員貪腐,邊關軍費開支巨大,大明的國庫早已是空空如也,連老鼠進去都得含著眼淚出來。
戶部尚書趙貞吉跪在殿前,哭喪著臉,反復強調著國庫的窘迫。
內閣的幾位閣老,為了從哪里擠出這筆救命的錢,吵得是不可開交。
有人提議,向京城的勛貴富商募捐。
立刻就有人反對,說這有損朝廷威嚴。
有人提議,加征商稅。
又有人跳出來,說這是違反祖制。
還有人加田稅,立即有人說百姓已經苦不堪。
官員們在朝堂之上,為了各自的利益,爭吵不休,效率低下得令人發指。
而黃河沿岸的災情,卻在一天天地擴大。
無數災民,在饑餓與洪水的雙重威脅下,苦苦掙扎,死亡的陰影,籠罩著整個中原大地。
焦頭爛額的嘉靖皇帝,在束手無策之際,又想到了楊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