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有德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一個普通士紳,何德何能能讓巡撫親自上門道賀?
這明擺著是來找茬呀,錢有德矢口否認:“大人說笑了,犬子之妻并未生產,不知這喜從何來?”
“哦?”楊旗冷笑一聲:“你兒媳并未生產,劉穩婆過來做什么,難不成你媳婦生產?”
這話已經是赤裸裸的諷刺了,錢有德都已經六十多,妻子也年近六十,這怎么可能。
錢有德又氣又怒,他知道事情已經敗露,眼珠一轉,立刻換上一副-->>悲痛欲絕的表情,捶胸頓足道:“哎呀,大人有所不知啊。我兒媳確實生了,可憐那孩子福薄,生下來便沒了氣息,是個死胎啊。我錢家遭此不幸,悲痛還來不及,哪敢聲張,更不愿意讓撫臺大人沾了晦氣。”
“是嗎?”
事到如今,對方還在狡辯,楊旗冷著臉問道:“既然是夭折,總有尸身。本官今日帶了仵作前來,正好讓他驗看一下,如果不是夭折而是溺死,我會讓你知道后果。”
錢家人全都變了臉色,錢有德更是急了,上前一步攔住:“大人萬萬不可,我孫女已經入土為安,豈能再開棺掘墳,讓她不得安寧?這是我們錢家的家事,就不勞大人費心了!”
“放肆!”楊旗身邊的親兵隊長厲喝一聲,手按刀柄。
楊旗抬手制止了他,目光如同利劍一般刺向錢有德:“多說無益,錢老爺。本官的決心,絕不是你三兩語就能阻止的。要么帶我們去驗尸,要么承受本官的怒火。”
此時楊旗已經百分百確定了對方溺嬰,懶的再給他們好臉色了,直接武力脅迫。
他堂堂一個巡撫,還帶著士兵,其威勢不是一個普通人所能夠抗衡的。
錢家一些心理素質差的人,此時腿都已經軟了。
“來人!”楊旗不再廢話,沉聲下令:“封鎖錢府,給我搜,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唰啦!”一聲,數十名士兵涌入客廳,雪亮的刀鋒在日光下閃著寒光,對準了錢府的家丁護院。那些平日里耀武揚威的家奴,哪里見過這等陣仗,一個個嚇得腿肚子發軟,不少人直接就扔掉了武器。
錢昌緒長嘆了口氣:“別動手,我帶你們去便是了。”
錢府外的后山上,一棵老槐樹下,眾人挖出了一塊綢布包裹著的女嬰。
仵作在楊旗的示意下,開始驗尸。
“臉色淤紫,皮膚上有淡紅色的斑點,乃溺亡特征。”
仵作戴上手套,仔細檢查了口鼻,又用一把特制的小刀,在胸前劃開一道極小的口子,探查肺部:“肺部水腫,是典型的溺亡之狀。”
“學生一時糊涂,望大人體諒學生無子之痛。”錢昌緒再也撐不住,抱著頭悔恨痛哭起來,鼻涕眼淚流了一臉。
鐵證如山,再無狡辯的余地。
“溺一個是一時糊涂,你溺了三個就是冥頑不靈。你的圣賢書都讀哪去了,哪一本圣賢書上教了溺嬰?”
楊旗氣到情緒有些失控。
連讀過書的秀才都這么愚昧,普通百姓的觀念該如何改變呀。
錢有德見狀,索性撕破了臉皮,指著楊旗叫囂起來:“楊大人,這是我的家事,你無權過問。大明律里,哪一條寫了溺殺女嬰要受罰,你這是濫用私刑。”
楊旗看著他這副頑固不化的嘴臉,不怒反笑:“好,你跟我談大明律。溺嬰的律法是新法,我正在奏請朝廷批準。你或許不服。那我們來談談舊法。”
他手指著錢府華麗的建筑,聲音陡然拔高:“你一介商賈,憑什么用琉璃瓦蓋頂?你家的大門,為何敢用九路門釘?這花園里的假山疊石,竟敢仿造皇家園林制式?錢有德,你告訴我,這算不算僭越之罪?按大明律,該當何罪。”
事實上,建筑僭越這種事在江南太普遍了,一抓一個準。
只不過,平時官員都當作沒看到。
楊旗如今逮住這個問題,錢有德頓時無話可說了。
當然,他可以高喊江南所有的士紳都僭越,拉全部人下水。但是,這樣不僅無法逃脫罪責,還會得罪全部的士紳,后果更加嚴重。
錢有德的囂張氣焰登時熄滅,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數日后,衙門公審。
楊旗當場宣布判決:“錢有德,教唆溺殺女嬰,又犯僭越之罪,數罪并罰,著即收押,罰金十萬兩。錢昌緒,溺殺女嬰,泯滅人倫,判處苦役十年,即刻押往西山礦場。其余協助行兇的家奴,各杖責四十。”
判罰一出,滿場死寂。
整個浙江為之嘩然,百姓們議論。
他們終于清楚地認識到,這位新來的撫臺大人,不是在鬧著玩。
溺嬰,真的會被重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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