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懂事。
每次自己想修個宮殿,修個道觀,嚴嵩總有辦法從各處搜刮來銀子,總是優先送到自己的內帑里,避免自己屢次向國庫伸手。
兩相對比,這個新上任的徐首輔,實在是太差勁了。
沒能力抄到更多的銀子也就罷了,分配的時候自己還分的最少,眼里根本就沒有自己這個君父。
“國事艱難,百廢待興,朕怎能在這種時候修宮殿呢。這五十萬兩,還是都歸入國庫吧。朕,一文都不要了。”
說著,嘉靖便走進了內室,把徐階留在了大殿。
嘉靖的話,如同臘月的寒風,刮得徐階渾身冰冷。
一旁的李芳,沖他搖了搖頭,提醒道:“徐閣老,君父君父,這天下可以苦一苦百姓,也可以苦一苦臣子,唯獨不能苦了君父呀。”
什么軍事,賑災,治理黃河,這些事有皇帝重要嗎?
打了敗仗,鬧了饑荒,決了堤壩,徐階這個首輔絲毫不會受到影響。可要是惡心了皇帝,這個首輔還能當的長久?
“徐閣老,你這票擬,我是不敢批紅的,你還是回去,和其他人好好合計,重新票擬吧。”
理論上,只要李芳批了紅,不管嘉靖高不高興,這份方案都能執行下去。
但是,李芳絕不會去做那些讓皇帝不高興的事。
徐階狼狽地退出了玉熙宮,冬日的陽光照在身上,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后背的官袍早已被冷汗浸透。
回到內閣值房,幾位大臣看到徐階的臉色,心里很是疑惑。
心直口快的高拱問道:“怎么樣,批紅了沒?”
徐階搖了搖頭。
“為什么,陛下嫌分的錢太少?”
李春芳問。
徐階露出一絲苦笑,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嘛。
“太岳,兵部就不能再縮減點開支?”
徐階沒了辦法,只能從其他地方縮減支出,來滿足嘉靖。
張居正一臉的凝重,說道:“缺哪也不能缺兵餉呀,一旦士兵嘩變,后果不堪設想。”
張居正也不想這樣說,可實情確實如此。
哪怕黃河決堤,也不過淹死幾千幾萬人,動搖不了國本。可要是邊軍嘩變,引韃靼入關,那可是要動搖國本的。歷史上,因為兵變走向滅亡的朝代,可不止一個。
“唉……”
一聲長嘆,道盡了無盡的苦楚。
“豈有此理!”
脾氣最火爆的高拱,當場就拍了桌子:“陛下這也太奢靡無度了,楊旗已經給他送來一百五十萬兩修宮殿,他還不知足,還要銀子干嘛?國庫空虛至此,邊關將士衣食無著,中原百姓流離失所,他身為天子,不想著節儉愛民,反而一心只想著自己的私庫!”
“肅卿,慎!”
徐階臉色大變,急忙出聲制止。其他人也都轉過臉去,當作沒聽到。
這種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沒人敢說而已。
這種話要是傳到外面去,那可是有可能要掉腦袋的。
高拱也知道自己失了,但他胸中的那股火氣,卻怎么也壓不下去。
“閣老,我們不能再這么慣著皇上了。”他梗著脖子說道:“嚴嵩首輔之時,就是一味地逢迎媚上才把朝局搞得烏煙瘴氣。我們好不容易才扳倒了嚴黨,若是也學他那般行事,那我們和嚴黨,又有什么區別?”
內閣之中,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一籌莫展。
道理誰都懂,可坐在龍椅上的那位,是皇帝。
他的意志,無人可以違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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