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旗的回信送到京城時,鄢懋卿已經啟程去到了揚州。
鄢府的家仆又火急火燎的,將信送往揚州。
揚州,鹽道衙門,鄢懋卿正和自己的幕僚商議對策。
自打他來到揚州,這日子就沒一天舒坦過。
白天,他要去各個鹽場巡視,跟那些陽奉陰違的鹽官和滿身銅臭的鹽商打交道。
晚上,他又要在書房里,查閱堆積如山的賬冊。時不時還要應付一波波前來拜見的地方官員和士紳。
這些人手里提著價值不菲的重禮,嘴里卻是不斷的哭窮,叫苦。
話里話外,都是在暗示鄢懋卿高抬貴手,不要斷了大家的財路。
鄢懋卿一個頭兩個大。
他也不想斷大家的財路,可不逼著這些家伙出錢,皇帝那一關怎么過?
所以,到目前為止,鄢懋卿還沒有收過一份禮,擺出了一幅公事公辦的架勢。
這個態度惹惱了當地的官員士紳,于是他們便不配合鄢懋卿工作,時不時還暗中使壞阻擾,讓鄢懋卿頭疼不已。
收到楊旗的信件,鄢懋卿頓時喜出望外。
這會兒,他就指望自己這個牛逼的女婿給自己出點主意了。
鄢懋卿拆開信件,逐字逐行的閱讀著。
看到那套聞所未聞的“灘涂日曬,堿法提純”之法時,他的第一反應是,這小子,在跟我開玩笑嗎?
掘幾個池子,曬曬太陽,就能造出比井鹽還好的精鹽?
成本還不到原來的一半?
這聽起來,怎么跟天方夜譚似的。
他之前巡視各地鹽場,和鹽戶聊過不少,可從沒聽說過有這種制鹽的法子。
但是,楊旗弄出的新鮮玩意的確不少,有的比曬鹽還要離奇。
考慮到這一點,鄢懋卿將信將疑地將信又讀了一遍。
雖然覺得難以置信,但楊旗在信中描述的每一個步驟,都清晰無比,邏輯嚴密,不像是胡編亂造。
而且,他對這個女婿的本事,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從吉林的玻璃、香水,到京城的蜂窩煤,再到如今江南的紡織廠,楊旗總能搞出一些驚世駭俗,卻又一本萬利的東西。
或許……這次他說的,也是真的?
鄢懋卿的心里,開始活絡起來。
他現在已經別無選擇。
得罪同僚,還是得罪皇帝,這兩條路,他哪條都不想走。
楊旗提供的這條“第三條路”,雖然看起來匪夷所思,但終究是一線希望。
賭一把!
鄢懋卿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
他當即把信件交給自己的幾個幕僚,問他們的意見。
眾人的意思是,找幾個井鹽豐富的鹽戶問一問,試一試。
幾天后,海安城東一處偏僻的海岸來了一群人。
他們按照楊旗的法子,挖坑,砌磚,造鹽池。
再引入海水,曬鹽。
鄢懋卿的舉動,很快就傳到了揚州那些鹽商和鹽官的耳朵里。
“聽說了嗎?新來的鄢大人,在海邊掘了幾個大水坑,說是要曬鹽呢。”
“挖幾個鹽池就想補上虧空,這是被逼急了呀。”
揚州的鹽商會館里,一群腦滿腸肥的鹽商,一邊喝著花酒,一邊對鄢懋卿的舉動,大加嘲諷,語間充滿了不屑。
在他們看來,這位新來的巡鹽御史,不過是個外強中干的草包,他們只是稍微抵抗了下,鄢懋卿就拿他們沒辦法了,居然試圖去生產食鹽來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