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側身,避開了慧能那鄭重其事的躬身行禮。
動作幅度不大,卻帶著一種明確的拒絕意味。
他不需要這種敬意,自己只是在做應該做的事。
路見不平事,拔刀相助之而已。
“少來這套。”他聲音平淡地回應了和尚的行禮。
慧能直起身,看著陸離那張依舊平靜的面孔,忍不住咂咂嘴,用半是佛偈半是白話的腔調問道:
“牛鼻子,‘割肉飼鷹’,種此福田,這舍己渡人的大功德,不隨緣化個齋飯,結個善緣?亦或…去向那對父母,討個‘謝’字?”
陸離沒有立刻回答。
他低頭,感受著緊握在手中的黃泥鬼佛筆。
筆身依舊冰涼,但觸感似乎有了微弱的變化。
筆尖那幾點近乎熄滅的、代表著佛性殘存的小火星,此刻竟明亮了一絲絲。
雖然依舊微弱如風中燭火,但那份暖意和生機卻清晰可辨。
它似乎…很“喜歡”陸離這種近乎自我犧牲的舉動。
隨后,陸離抬起灰眸,看向慧能,隨意回答:“善不圖報,方為大善。”
慧能聞,臉上的玩味之色盡去,眼中流露出真誠的贊賞,點頭道:“善哉!此大善!”
他頓了頓,帶著點考校的意味,又帶著點促狹,笑瞇瞇地引經據典:“然則,‘子貢贖人而不取其金,孔子責之。子路受牛而謝,孔子喜之。’
道士,你猜夫子為何喜子路而責子貢?”
陸離瞥了慧能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都是大尾巴狼裝什么裝啊”,不知道哥們是九漏魚啊。
他想了一會,決定也扯一些道學經典:“‘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
又接著補充一句心學:“‘此心光明,亦復何?’”
扯完之后,陸離才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絲無奈的弧度:“況且,你我兩個陌生人,突然跑到人家父母面前說:‘嘿,我剛剛用了點玄學手段,給你兒子借了點鴻運保命!’
你猜他們是會感激涕零,還是覺得我倆是神經病,或者江湖騙子想訛錢?”
沒等慧能回答,陸離的目光又半闔半睜,聲音輕得如同嘆息,卻帶著一種超然物外的疏離:
“我救他,與他何干?”
慧能看著陸離,在他身上居然感受到了一種近乎“道”的純粹。
“善哉善哉,道士,好心境啊。”
不求理解,不求回報,只行己道。
陸離不再理會慧能的反應,他將心神沉入手中的黃泥鬼佛筆,引導著它,去去吸收在這片空間里的‘祈求叩拜’之意。
絲絲縷縷無形的、帶著期盼的“愿力”,被筆身小小的佛性火星吸引,緩緩融入其中。
筆尖那幾點火星,在愿力的滋養下,持續地散發著微弱的佛光。
然而,這溫熱感,比起他剛剛強行轉化鴻運救下那男孩時,筆身傳來的那一次明顯“跳動”,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陸離心中若有所悟,得出了一個矛盾卻又合乎“規則”的結論:
自己強行干預了那男孩的因果軌跡。
原本,那男孩的因果可能在此刻因手術失敗而被斬斷,或陷入那手術不算成功,卻又不會死去更深痛苦之中。
但因為自己的鴻運介入,強行改變了結果,為他爭取了一線生機。
這種直接改變生死、扭轉既定因果的行為,所帶來的“業力”“功德”反饋,遠非吸收普通虔誠愿力所能比擬。
所以,鬼佛筆的恢復才更為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