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紅衣美婦自天而降,手中拂塵輕掃,將刀十三郎擊飛數丈。
“胡三太奶!”刀十三郎驚懼交加,知不是對手,恨恨道:“今日便給太奶面子,他日再會!”
說罷化作黑風遁去。
胡三太奶查看陸姑娘傷勢,對譚秀清道:“她元氣大傷,需靜養百日。這荷塘雖好,卻已不安全。老身山中有一凈室,可供她養傷。”
譚秀清懇求道:“晚輩愿隨同照料。”
胡三太奶打量他片刻,點頭應允。
陸姑娘在千佛山養傷期間,譚秀清日夜相伴。山中精怪知他是胡三太奶的客人,也不為難,反而常來聽他撫琴。譚秀清這才知精怪世界也有善惡之分,并非皆如刀十三郎般兇殘。
某夜,陸姑娘傷勢稍愈,與譚秀清在月下閑談。
“先生可知,那日刀十三郎為何能準確找到我們?”陸姑娘忽然問道。
譚秀清搖頭。
“是琴行后院那槐樹精告的密。”陸姑娘嘆息,“他嫉妒你我只在樓中相會,從不拜訪于他,故而懷恨在心。”
譚秀清恍然大悟:“難怪那老槐近日總在風中發出怪聲。”
百日轉瞬即逝,陸姑娘傷勢痊愈。臨別時,胡三太奶對她道:“你與譚公子有宿緣,但人妖殊途,長久相處必生禍端。老身可助你化去妖骨,轉世為人,只是需受剝骨之痛,且將失去百年道行,你可愿意?”
陸姑娘毫不猶豫:“若能常伴先生左右,萬死無悔。”
譚秀清感動不已,向胡三太奶深深一拜。
轉世之法定在三月后的月圓之夜。譚秀清先行返回濟南準備。誰知剛回琴行三日,便收到胡三太奶急信:刀十三郎得知陸姑娘將轉世為人,已聯絡南方五通神麾下的蝙蝠精群,欲在月圓之夜前來阻撓。
譚秀清憂心如焚,卻無計可施。是夜,他獨坐樓中撫琴,琴聲悲切,引得過路的城隍爺駐足。
城隍爺現形問道:“琴師有何難事,琴聲如此凄愴?”
譚秀清見是城隍,連忙拜見,將前因后果細細道來。
城隍爺捋須道:“那刀十三郎作惡多端,本府早有耳聞。只是陰陽有別,本府不便直接插手精怪之爭。不過...”
城隍爺取出一枚令牌:“此乃城隍令,可調遣本地陰兵十名。月圓之夜,你可暗中布防,若刀十三郎來襲,或可抵擋片刻,待胡三太奶到來。”
譚秀清拜謝不已。
月圓之夜將至,譚秀清依城隍指點,在荷塘四周布下陰兵。他又想起槐樹精之事,特意備了美酒前往賠罪。
槐樹精見譚秀清誠意致歉,反倒不好意思:“老朽一時糊涂,險些釀成大禍。今夜愿助一臂之力,以贖前愆。”
月圓之夜,荷塘四周寂靜無聲。子時將至,西方突然飛來一片黑云——正是刀十三郎請來的蝙蝠精群。
胡三太奶尚未到來,譚秀清只得先啟動陰兵防御。陰兵與蝙蝠精戰作一團,刀十三郎卻趁機潛入荷塘,直取陸姑娘閉關之處。
危急時刻,槐樹精突然伸出千百枝條,結成巨網,攔住刀十三郎去路。
“老槐樹,你敢攔我?”刀十三郎怒極,揮刀砍劈。
槐樹枝條紛紛斷裂,但新枝又不斷生出。刀十三郎雖勇,一時也難以突破。
此時,荷塘中央升起一團綠光。陸姑娘現出原形——一只碧玉般的蜻蜓,翅膀振動間灑下點點金光。她正在化去妖骨,關鍵時刻不能中斷。
刀十三郎見狀,突然噴出一口毒霧。槐樹精慘叫一聲,枝條迅速枯萎。毒霧彌漫至荷塘中央,陸姑娘所化蜻蜓搖搖欲墜。
譚秀清不顧危險,沖入毒霧中,以身體護住陸姑娘。
正當危急,東方亮起金光。胡三太奶終于趕到,身后還跟著大明湖的鯉魚仙子和千佛山的幾位仙家。
“刀十三郎,你勾結邪祟,殘害同道,天理難容!”胡三太奶怒斥,手中拂塵化作千絲萬縷,將刀十三郎牢牢縛住。
眾仙家合力,終將刀十三郎鎮壓在千佛山下一處古洞中。
此時月已西斜,陸姑娘化形完畢,由蜻蜓化作人身,靜靜躺在荷塘中央的荷葉上。
胡三太奶對譚秀清道:“她已脫去妖骨,但元神受損,將忘卻前塵。你可愿照顧她一生?”
譚秀清鄭重承諾:“必不負她。”
三年后,譚秀清的琴行名聲愈盛。他娶了一位姓陸的姑娘,據說是在荷塘邊遇到的孤女。這陸姑娘不記得前事,卻天生精通音律,與譚秀清琴瑟和鳴。
有人傳,每逢月圓之夜,可見荷塘上有綠衣仙子與琴師對坐撫琴。還有人說,曾見一只碧色蜻蜓停在譚秀清琴頭,振翅節奏與琴音相和,宛若故人歸來。
而琴行后院那株老槐樹,自那夜后愈加茂盛。每逢盛夏,樹蔭如蓋,護佑著一方清凈。偶爾有夜行人聽到樹下有老人與女子對談聲,細聽卻只有風聲過耳,葉落琴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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