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滄州河間縣有個張家莊,莊東頭有棵老槐樹,據說已有三百余年樹齡。樹下住著個叫張老實的漢子,四十來歲,為人憨厚,守著祖上傳下的幾畝薄田度日。
這張老實有個毛病——嗜酒如命。每日田間勞作回來,必要喝上幾盅,若是沒有下酒菜,便是就著咸菜疙瘩也能喝得津津有味。妻子王氏勸過多次,他只當耳旁風,常說:“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沒了這杯中物,活著還有什么滋味?”
這年夏天,異常炎熱,一連半月滴雨未下。張老實的莊稼都快旱死了,他心中煩悶,這日從田間回來,發現家中酒壇已空,便揣上幾個銅板,往村頭趙掌柜的小酒館去打酒。
走到半路,忽見同村的李二慌慌張張跑來,見著張老實,一把拉住他:“張大哥,快別往前走了!前面不知從哪來了一伙人,看著邪性得很!”
張老實素來膽大,不以為意:“青天白日,還能有鬼不成?我正要去打酒,管他什么邪性不邪性。”
李二見他執意要去,只得搖頭離去。張老實繼續往前走,不多時便見前方槐樹下果然聚著七八個人,有老有少,穿著打扮不似本地人,正圍坐在一起喝酒談笑。
張老實走近一看,發現這些人個個面容清秀,氣質不凡,中間擺著的一張八仙桌上,竟擺滿了山珍海味,酒香撲鼻,比他平日喝的劣質燒酒不知強了多少倍。
其中一位白發老翁見張老實駐足觀望,便起身拱手道:“這位老哥,天熱難耐,何不一起來喝杯水酒解解渴?”
若是常人,見這荒郊野外突然出現這么一桌酒席,必定心生疑慮。可張老實一見那醇香美酒,腳就像被釘住一般,再挪不動步,口中推辭,眼睛卻直勾勾盯著酒壺。
老翁看出他的心思,哈哈一笑,硬拉他坐下,斟滿一杯遞上。張老實推辭兩句,便接過來一飲而盡。只覺這酒甘醇清冽,回味悠長,不由得贊道:“好酒!好酒!”
老翁笑道:“老哥是個懂行的,這是自家釀的槐花酒,別處可喝不到。”
張老實連飲三杯,膽子也大了起來,問道:“老丈不是本地人吧?怎的在此設宴?”
老翁捋須笑道:“我等是過路客商,見此槐樹蔭涼,便在此歇腳。相逢即是有緣,老哥不必拘禮,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張老實本就嗜酒,加之連日煩悶,便放開肚量喝了起來。幾杯下肚,只覺渾身舒坦,早把家中等酒的王氏忘到九霄云外。
酒過三巡,張老實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這些人談間常提到些奇怪的話頭,什么“山北的洞府”、“百年的修行”,又說什么“雷劫將至”、“避世隱居”。他心下疑惑,卻又不舍得放下酒杯,便裝作沒聽見,只顧埋頭喝酒。
這時,一個青衣少年突然低聲道:“三爺爺,時辰不早,咱們該回去了,免得被人瞧見。”
老翁點頭,對張老實道:“老哥,今日酒宴到此為止,我等要趕路了。”
張老實正喝在興頭上,哪肯放手,拉著老翁衣袖道:“急什么?天色尚早,再飲幾杯何妨?”
老翁面露難色,與其他幾人交換眼色后,嘆道:“既然老哥如此盛情,不如隨我們回去,府上還有更好的陳年佳釀。”
若是平常,張老實定會推辭。可此時酒勁上頭,加之對美酒的貪戀,竟鬼使神差地應了下來:“如此甚好!甚好!”
老翁讓張老實閉上眼睛,只聽耳邊風聲呼嘯,不多時便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