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關外黑水屯有個叫趙老六的棺材鋪掌柜,五十多歲,矮胖身材,圓臉小眼,見人先帶三分笑。他手藝精湛,一口棺材做得是嚴絲合縫,棺蓋一扣,密不透風。屯里人都說,趙老六的棺材,連鬼氣都逃不出來。
這年臘月,屯東頭馬家溝的王老太爺過世,王家兒子王大虎是個摳門的主,舍不得花錢買好棺木,只訂了口最便宜的薄皮棺材。趙老六面上不顯,心里卻不痛快,連夜趕工,偷工減料,用了些朽木爛板,草草拼湊了一口棺材送去。
出殯那日,寒風卷著雪沫子,刮得人臉上生疼。八個壯漢抬棺上山,行至半道,忽然棺內傳來“咚”的一聲悶響。抬棺的人面面相覷,都不敢作聲。王大虎臉色一白,強裝鎮定道:“定是山路顛簸,老爺子身子動了動,無妨無妨!”
話音剛落,棺蓋突然“砰”的一聲飛起三尺高,在空中打了個旋,直直朝山下飛去。送葬的人群頓時炸開了鍋,哭喊聲、驚叫聲混成一片。那棺蓋不偏不倚,竟飛回了趙老六的棺材鋪,“哐當”一聲砸在院當中。
這事很快傳遍了四里八鄉。有人說王老太爺死得冤,陰魂不散;也有人私下議論,定是趙老六以次充好,惹怒了鬼神。趙老六嘴上強硬,心里卻直打鼓,連夜請了屯里的神婆來看事。
神婆燒香請神后,臉色凝重地說:“六爺,你這是得罪‘棺中仙’了。”
“棺中仙?那是哪路神仙?”趙老六忙問。
“不是神仙,是棺材成了精。”神婆壓低聲音,“有些老棺材,年月久了,吸足了生死之氣,便會生出靈性。你鋪子里那口百年老楠木棺,怕是已成氣候。它最見不得欺心之事,你以次充好,它便替你揚了名。”
趙老六心里一驚。鋪子里確實有口祖傳的老楠木棺材,是鎮店之寶,據說是他太爺爺那輩留下的,木質黝黑發亮,叩之有金石之聲。平日里他當寶貝供著,非達官貴人不賣。
自那日后,趙老六收斂了許多,再不敢偷工減料。然而半年過去,風平浪靜,他那貪便宜的毛病又犯了。
這日傍晚,天色陰沉,一個外鄉人急匆匆來到棺材鋪,說要買口好棺材安葬老母,但銀錢有限。趙老六見是生人,又起了歪心,將一口蟲蛀過的棺材刷了厚漆,冒充上等棺木賣了出去。
外鄉人前腳剛走,后院突然傳來一聲巨響。趙老六跑去一看,驚得魂飛魄散——那口百年老楠木棺的棺蓋,竟自己掀開了一條縫,里面黑黢黢的,隱約有股異香飄出。
當夜,趙老六做了個怪夢。夢中一個黑衣老者,長須及胸,面色如鐵,對他冷冷道:“趙老六,我念你是祖上血脈,上次已警告過你。如今你故態復萌,欺瞞外鄉孤客,天理難容。三日之內,必遭報應!”
趙老六驚醒,渾身冷汗淋漓。第二天一早,他忙不迭地找到那外鄉人,好說歹說換回了那口劣質棺材,還賠了不少笑臉和銀錢。
本以為事情就此了結,誰知第三天夜里,怪事還是發生了。
那夜子時,趙老六被一陣“吱嘎”聲驚醒。他披衣起身,掌燈查看,聲音竟是從后院停棺房傳來的。他戰戰兢兢走到門前,透過門縫往里一瞧,嚇得差點癱軟在地。
月光下,那口老楠木棺的棺蓋正在緩緩移動,一股白煙從棺中冒出,漸漸凝聚成一個人形,正是夢中那個黑衣老者。老者飄至墻角,對著那些新做的棺材輕輕吹氣,每吹一口,棺材便微微顫動。
趙老六魂不附體,連滾爬回屋內,蒙頭縮在被窩里瑟瑟發抖,直到雞叫三遍才敢探頭。
次日,更驚人-->>的消息傳來——昨夜凡是在趙老六鋪子里買了棺材的人家,都聽到棺中有異響,有的甚至見到棺蓋無故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