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的臘月,刀子似的北風卷著雪沫子,刮得人臉生疼。楊家屯窩在老山坳里,屯子東頭那間廢棄的村委會辦公室已經多年沒人進去過了。窗玻璃碎了幾塊,北風就直接灌進去,夜里總能聽見些奇怪的聲響。
“八成是黃皮子作窩咧。”老獵戶楊大山磕了磕煙袋鍋子,“那屋子陰氣重,少往里湊。”
但村里幾個半大小子偏不信邪。領頭的是楊老蔫家的孫子小武,在城里讀過幾年書,回來就總說村里人迷信。這天晚上,他們幾個喝了點苞米酒,打賭說誰敢去那破辦公室里待上一宿。
“我去!”小武把酒杯一撂,“有啥可怕的?世上哪有鬼?就算有,那也是怕人的!”
半夜里,小武裹著軍大衣,打著手電就鉆進了那間破辦公室。屋里積了厚厚一層灰,墻角結著蜘蛛網,幾張破桌椅歪歪扭扭地堆在一邊。最扎眼的是墻邊那個墨綠色的鐵皮文件柜,一人多高,銹跡斑斑,卻上了把嶄新的大鎖。
小武找了個相對干凈的角落,鋪開帶來的草墊子,掏出手機準備打發時間——雖說山里信號時有時無。
約莫子夜時分,外面風聲漸歇,小武正打著瞌睡,忽然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他一個激靈醒來,發現聲音是從那個鐵皮文件柜里傳出來的。
“耗子吧?”他自自語,摸起手電朝文件柜照去。
誰知柜子里忽然傳出一聲咳嗽,清晰可辨,分明是人的聲音!
小武汗毛倒豎,手機差點掉地上。他強作鎮定,咳了一聲問道:“誰?誰在里面?”
柜中寂靜片刻,隨后傳來一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外面是何人?見到本書記,為何不敬?”
小武頭皮發麻,但還是壯著膽子說:“什么書記?你是人是鬼?”
“混賬!”柜中聲音帶著怒意,“我乃楊家屯生產大隊黨支部書記楊國富!你是哪個生產隊的?如此無禮!”
楊國富?小武依稀記得這名字。他回村后聽爺爺提起過,說是文革時期村里一個特別較真的書記,后來得了急病死在任上,死前還念叨著要整理檔案。
“楊書記?”小武試探著問,“您不是已經……過世好多年了嗎?”
柜中沉默良久,嘆氣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豈能安息?我還有許多文件未批,許多會議未開。你既是屯里人,速去叫會計和民兵連長來,我要安排春耕生產事宜!”
小武這才確定自己真是撞鬼了,還是個官迷心竅的老鬼魂。他連滾爬爬沖出辦公室,一路跑回村里。
第二天,小武把夜里的奇遇說給大家聽,沒人相信,都笑他喝多了編故事。
“真的!”小武急得跺腳,“那老書記還說今晚要召開支部會議,要所有黨員都必須參加!”
這話可把村里幾個老黨員嚇壞了。老支書楊滿倉已經七十多了,皺著眉頭抽了半天煙,最后說:“楊國富書記……確實是個工作狂。他死的那天晚上,還在批改文件,是突發心肌梗塞走的。死后人們發現他抱著一摞檔案,怎么掰都掰不開,最后只好連人帶檔案一起入殮了。”
“那柜子是怎么回事?”小武問。
“那鐵皮文件柜是他生前最愛的東西,里面全是他的文件和筆記。后來辦公室翻修,沒人敢動它,就一直擺在那兒了。”
當晚,果然出了怪事。村里大喇叭突然自己響了,傳出楊國富書記的聲音,召集全體黨員開會。更嚇人的是,那些已經去世的老黨員家的狗,那晚都不安地吠叫起來,仿佛主人家回來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