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老林子里有座靠山屯,屯子西頭住著個叫徐老四的光棍漢。徐老四本不是本地人,早年間從山東逃荒過來,為人忠厚老實,雖識得幾個字,卻因家底薄,四十出頭還未娶親,平日里就靠進山采藥、打些小獵物過活。
這年深秋,徐老四照例上山,想趕在頭場雪前多采些藥材。他在林子里轉悠了大半天,收獲卻寥寥。日頭西斜時,他正打算往回走,忽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細微嗚咽聲,似是有動物受傷。
徐老四循聲走去,撥開一人高的草叢,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但見一只火紅色的狐貍倒在血泊中,后腿被獸夾死死咬住,皮開肉綻,眼見是活不成了。最奇的是,這狐貍額間有一撮月牙狀的白毛,在夕陽下竟泛著淡淡金光。
“造孽啊,這是百年難遇的金月狐!”徐老四心中駭然。他聽屯里老人說過,這種狐貍極有靈性,殺之會招來橫禍。
狐貍似是通人性,眼中含淚,目光哀切地望著他,前爪微微作揖,像是在求他救命。
徐老四心生憐憫,四下張望見無人,便蹲下身來,輕聲道:“狐仙莫怕,我這就救你。”
他費了好大力氣才掰開獸夾,狐貍后腿已斷,傷口深可見骨。徐老四搖搖頭,從懷中取出金瘡藥,盡數撒在傷口上,又撕下衣襟為它包扎。
“這獸夾是李老棍下的,他專捉狐貍賣皮子。我今兒救了你,他若知曉定不饒我。”徐老四喃喃自語,“你這傷太重,怕是活不成了。不如我將你帶回去,好生照料,是死是活,看你造化。”
狐貍似是聽懂了他的話,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
徐老四將狐貍輕輕抱起,藏進藥簍,上面蓋上草藥,匆匆下山去了。
回到家中,徐老四將狐貍安置在炕頭,日日換藥喂食,悉心照料。那狐貍極通人性,服藥換藥從不掙扎,只是安靜地看著他忙進忙出。
如此過了七日,狐貍傷勢不見好轉,反而日漸虛弱。第八日清晨,徐老四發現它已經沒了氣息。
徐老四嘆口氣:“狐仙啊狐仙,我盡力了。你好歹是得道的仙家,不能讓你暴尸荒野。我雖貧窮,也要給你找個安身之所。”
他找來一口舊木箱,鋪上干凈棉絮,將狐貍遺體小心放入。又恐李老棍等人發現狐皮起歹心,不敢聲張,只等到天黑,才背著木箱悄悄上山。
徐老四來到后山一處風水寶地,面向東南,前有照后有靠,左青龍右白虎,是個藏風聚氣的好穴。他挖了個深坑,將木箱放入,堆起墳頭,又找來一塊平整石板立于墳前為碑。
一切妥當后,他跪在墳前拜了三拜:“狐仙莫怪,條件簡陋,只能如此了。愿你早登極樂,得道成仙。”
正當他準備離開時,忽聽得身后傳來一聲輕笑:“徐四哥好仁義。”
徐老四嚇了一跳,猛地回頭,卻見月光下站著一位白衣女子,生得明眸皓齒,顧盼生姿,不似凡人。
“你、你是何人?”徐老四顫聲問道,深更半夜荒山野嶺,突然冒出個女子,任誰都會害怕。
女子掩口輕笑:“四哥莫怕,我便是你所葬之狐。蒙你搭救,又得厚葬,特來謝恩。”
徐老四驚得說不出話,半晌才道:“你既已成仙,為何還會被獸夾所傷?”
女子嘆道:“此乃我命中劫數。那日我正渡雷劫,虛弱之時被獸夾所傷。若非四哥相救,恐怕早已魂飛魄散。如今我肉身雖死,魂魄卻得已保全,修為更進一層。”
徐老四這才放下心來:“原來如此。仙姑既已無恙,我便放心了。”
女子道:“四哥仁義,我無以為報。我知你常年采藥為生,明日你可去西山懸崖處,那里有株百年老參即將成熟,足以讓你過上好日子。只是切記,取參須留三須,覆土莫傷根,日后還能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