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你一直在幫他理財,你為什么又將這些單據交給他保管?”他們說,“放在你這里不是更方便嗎?”
“讓他自己保留也不麻煩呀!”我說,“放在他自己手中,他總更踏實些吧!到期了,我去幫他轉存也方便。我又不可能經常去翻看這些東西,他在家沒事,時常拿出來看看,也不至于到期了也不知道。到期了我去幫他及時轉存和購買新的理財產品,他也更能清楚自己的資金增值的情況。”
“那份復印件呢?”他們問。
“什么復印件?”我脫口反問,他們的思路有些跳躍,我一下子沒有能反應過來。但我很快便回味了過來,說:“我是記得當時留有復印件的。畢竟數字太大了,我也怕弄錯。收條給他之前,我還特意留下了備份。但是那張復印件被我順手一塞,不知放在哪兒了!也可能是夾在哪個本子里了,或者是哪一本書中,應該還在家里。”
“公安機關在查案中似乎并沒有發現這份復印件!”他們說,“你說有,現在又提供不出來,我們怎么相信你?”
“我被關在這里,我怎么提供得出來?”我說,“再說,公安在查案時一定查抄過我家吧?就是有也一定給他們搜走了!他們沒有提供給你們,肯定是被他們故意銷毀了!為了定我有罪,他們什么手段使不出來!”
“這些我們今天不說!”他們說,“我們現在正式向你宣布,我們已對你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正式立案調查!”
“立案不立案隨你們!”我說,“調查,我倒是希望你們能仔細一些,我所說的都是事實。早些年我幫我大弟存錢時,有相當一部分錢都存在他自己的名下或者我父母的名下,這些銀行都應該有賬可查。各個時期的存根找出來,他委托我理財的脈絡便清清楚楚了。”
“某某某跟某某某和你是什么關系?”他們突然轉移了話題。這兩人曾是我身邊的女人。
我一頓,但隨即答道:“她們與我是情人關系。”
“你倒是很瀟灑哦!”他們說。顯然,我對“情人”一詞的解讀與他們有著本質的區別。
“人生在世,能瀟灑的時候為什么不瀟灑呢?”我說。
不過,這么多年來,我確實也夠瀟灑的了。在官場,在商場,我的身邊都不缺女人。如果說人生的一路風景無處不在的話,我還真沒有放棄領略任何一處的風景的機會。所不同的,只是風景綺麗一些的地方,我逗留的時間長一些,風景一般的地方,我打一個頓便抽身離去,沒有猶豫,很少留戀。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難道我連欣賞的權力也沒有嗎?我不想給人留下一個虛偽的“衛道士”形象。明明內心喜歡,卻要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喜歡就是喜歡,為什么要遮遮掩掩?雖然對妻子,對女兒,對家庭,我常常抱有愧疚之心。
在我的內心始終存在著一份矛盾,對家庭對妻兒的責任和對別的女人的欣賞,讓我一直處于矛盾之中。我似乎也沒有要去刻意改變自己的想法。我接觸過的那些女人,都是女人有著較大的主動性,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我的行舉止容易引起她們的誤解?還是我的身子本身對女人構成了一定程度的吸引。兩性吸引總是雙方的,不可能“剃頭擔子一頭熱”。
“問這個干什么?”我說,“這似乎跟本案無關!”
“是跟本案無關,”他們說,“我們才不會去管你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我們只是看看你誠不誠實。”
“怎么,你們認為我不誠實嗎?”我說,“做過的事情,作為一種存在,并不會因為當事人的否認而消失;沒有做過的事,并不會因為有人承認了而存在了。這是誰都明白的道理!既然有過了,為什么不承認?”
他們遞給了我一張紙,這是一份取消我聘用的律師的辯護權的通知。我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個通知,通知上寫,因為我原先聘用的那個女律師跟我有著利益關系,檢察院決定取消她的辯護資格。跟我有利益關系?有什么利益關系?我委托她對公司民事起訴,難道就與她有利益關系了?還是因為其他的什么原因,借故取消了她的刑辯資格?或者是她與我家里請來的那兩位刑辯律師產生了矛盾?矛盾肯定是存在的,不然上一次她來見我時,為什么會跟我說“那位省城的年長的律師,可能已被陷害你的人收買了!”?
矛盾是怎么起的呢?是因為民事起訴她在前,后來在公安辦案人員的威逼下,我出了書面撤訴書,再后來省城的那兩位律師來會見時,我又出示了恢復起訴書,使民事訴案又繼續了。又繼續了的民事訴訟被省城的那兩位律師接手過去了?對于律師來說,寧愿接民事訴訟而不愿接刑事辯護,這我是清楚的。一方面是民事訴訟較刑事辯護利大;另一方面民事訴訟勝訴的把握相對大一些。而刑事辯護失敗的概率幾乎是百分之一百。
在中國這樣的司法體制下,刑事辯護能讓被指控的人無罪的機會幾乎沒有!公檢法司同屬于一個系統,同屬于所謂的政法口。律師也歸屬于這個系統中。律師現身于法庭,只是制度的需要,而不是辯解被指控的人有罪沒罪的需要,或者罪輕罪重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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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全世界現有的歐美案例法系和大陸的成文法系來說,成文法系的欠缺是明顯的。雖然也設有陪審員制度,但是坐在審判席上的陪審員實在是形同虛設。而且,法官手中的自由裁量權也太大了些!法律上規定一個罪判處三到七年,判三年不錯,判七年也對。這其中的四年便可以由法官任意發揮了!這樣的審判制度,不想產生腐敗都不行!法官也是人,法官并不是生活在真空中。這個中的曲直,誰又能說得清楚!
案例法系就不同了,其陪審員制度顯然比大陸法系的陪審員制度嚴密了許多。罪與非罪,由陪審團表決,法官的權力只是依照陪審團的表決,找出以前的同類罪已判案例,作為執行刑期的依據。同類罪之前被判了三年,后判的罪也只能在這個檔次,高或者低都是不被允許的。初看之下,似乎這樣的定刑太過機械,但相對來說倒還不失為公正。
法官的自由裁量權沒有了,這畢竟能讓人減少許多的疑惑。在大陸法系的審判庭上,人們關心的是罪輕還是罪重;在歐美海洋法系的審判大庭上,人們關心是罪與非罪。這不是量的不同,而是質的區別。這也就確定了律師在兩個法系的審判大庭上的地位和作用。地位越高,作用越大;地位越低,作用越小,這是永恒的真理。
律師作為人,自然也會有利益訴求,但是那位女律師跟我有利益關系,卻讓我百思不得其解。檢察院的通知只是告訴我,并沒有征求我的意見,我自然束手無策。她已沒有了為我刑辯的資格,如果有異議的話,也只能是她自己提出,我卻無權越俎代庖。沒有了刑辯資格,當然也沒有了來會見我的權力,我自然也失去了追根尋源的權力,等于又關閉了我與外界聯系的一扇門!
接到這一份書面通知,我似乎敏感到了其中的奧妙,我已越來越感到我已陷入了絕對的劣勢!盡管如此,我卻無法改變現實,這真是一種人生的無奈!
我問:“我已詳細解說了你們想要了解的一切,你們還要起訴我嗎?”
“已經到了這一步,怎么可能不起訴?”他們說。
“你們不怕鑄成冤案?”我問。
“要么你有罪,要么我們脫衣服!”有一位檢察官說,“我們肯定不會讓自己脫衣服,不過我脫衣服也不怕,大不了我去當律師!”
我不禁搖了搖頭,有這樣心態的人,能是一位稱職的檢察官嗎?當不了一個稱職的檢察官,能當一位合格的律師嗎?但是,這一切與我又有什么相干?我雖然腹誹不斷,但也不得不笑臉應付,誰讓我處于如此的境地呢!虎落平陽被犬欺,我就當自己是虎落平陽好了!倘如我在外面,倘如我還坐在位置上,哪個小青年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想想真讓人憋屈!但是,憋屈歸憋屈,我卻不敢發作,好漢不吃眼前虧。臨走時,他們說:
“聽說你在里面過得很舒坦哦!”
“在看守所的籠子里,還能過得舒坦嗎?真是人間地獄呢!”我說。
“算了吧!我們知道你過得很舒坦!”
他們的目光有些揶揄。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他們揶揄的目光讓我心中猛的一頓。在回籠子的路上,我一直在回味他們臨走時說的那句話,回味他們揶揄的目光,卻始終不得要領。
下午,駐看守所的檢察官將我帶到他的辦公室,很認真地詢問我的案子情況。也許是我在籠子里憋得太久了,確實很想宣泄積淀在心中的郁悶,于是我將下海之后的公司運作情況、眼見著將要產生的利潤、公司內部的矛盾、我對房地產這一塊發展的考慮與公司董事長千方百計提走資金的情況、他的計劃再投資的目的等等,一五一十倒了個痛快!我很清楚,他將公司的資金提走就是為了侵占公司的資產,他的計劃再投資項目最終目的也只有一個,就是為了實現對其他股東利益的剝奪。檢察官目光閃爍地看著我:
“照你這么說,真正職務侵占的不是你,而是你們董事長咯?那你為什么會被公安機關以職務侵占罪查處?”
我說:“我怎么知道!如果說我利用了我的總經理職務侵占了公司的財物,應該是我提走了公司的錢才是,可是公司的錢我私人從未動用過一分錢!鄰縣的那個代建工程,所有承包單位的返利款都由財務打進了公司董事長的私人銀行卡。小城的代建工程,原先也定有返利比例,但我后來覺得這樣的操作太不合章法,接受了其中一個承包商的建議,訂了工程承包合同之后,補簽了一個補充協議,是將承包單位自行采購的建筑材料,按zhengfu公布的同期價格信息下浮幾個點結算的方法,固定為法律的形式了。”
我說:“不管這種返利的方法是不是合理合法,但以補充協議的形式確定下來,總比原先的那種操作方法規范多了!難道這我也有錯嗎?但是這樣的操作方法確實再也不可能將錢直接打進他的私人卡了,對他是一個損失,對公司卻并不構成傷害,我何罪之有?這段時間我也一直在回顧我下海這幾年的成敗得失。我的全部錯誤在于,在商場上,我盤樁太精了,只考慮盡快完成公司的資本原始積累,沒有遵循商場上的雙贏原則,結果在公司內部產生矛盾時,給陷害我的人提供了聯合那些工程承包商一起陷害我的機會!人啊,都是趨利動物,在利益面前都會歡呼雀躍來著,誰還會有道德和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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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話鋒一轉:“你跟我說了這么多有什么用呢?你看我一丁點也沒有記下來,說了也是白說!”
他雙手一攤,肩膀一聳,做了一個典型的調侃動作。我一愣,又朝坐在我身側的那一位中年婦女看了一眼。我一直看見她在電腦旁忙乎,怎么不是在做筆錄嗎?我不知道那位中年婦女是不是檢察官,但是,在駐所檢察官辦公室里的這兩位,都沒有穿檢察官的制服。這位坐在我對面的男性,倒確定一直將雙手平攤在桌面上,靜靜聽著我說話。不做筆錄也沒有關系啊,反正這樣的傾吐我也不厭其煩,只要聽的人也不厭其煩就可以了。因為,宣泄能帶給我輕松。
他說:“你怎么會得罪這么大的領導呢?”
我一愣:“我什么時候得罪過領導了?我下海之后,還沒有跟大的領導接觸過呢!”
他搖了搖頭:“這只有你自己清楚了!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好自為之吧!籠子里的情況怎么樣啊,有沒有人打架,欺負人?”
這可真不太好回答,說實話,肯定會給籠子里的人帶來麻煩;說假話,我又不愿意。我只能含糊其辭:
“看守所嘛,還不都是這個樣子,與東鄰西鄰的看守所并沒有什么區別。”
但是他的前一句話卻讓我的心里打了一個頓。這是什么意思?他是在給我暗示嗎?其實我已隱隱知道陷害我的人已經動用了他的所有關系網,不然事情怎么會讓我越來越感覺到了危機重重呢?我還沒有來得及細細品味他的話,他便起身帶我回了籠子。他似乎是有意讓籠子里的人看到,沒有穿制服的他在籠門前現身似的。我進了籠子之后,他并沒有立即將鐵門關上,而是站在籠門外朝里張望了一會。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等到籠子里的人都扭頭看到他后,他才將籠門關上。一番鐵栓聲響,一切又恢復了平靜。但是,他的故意停留還是帶給了籠子里的人許多的警覺。
“這不是檢察官嘛,他來干什么?”有人在小聲嘀咕。
“肯定又有誰要倒霉了!”有人猜測道。
有人已將目光注視在我身上,我卻被看得莫名其妙。
少頃,小城的那位老鄉便被管籠子的警官叫了去。籠子里頓時彌漫起了一份緊張的氣氛。我不知道這是怎么了,似乎許多人都在拿眼光瞟我。我用坦誠的目光回敬看他們,但是他們又似乎不愿意回應我的目光,總是急忙將目光移開。
那個老鄉很快便回來了,給籠子里帶來了一絲輕微的騷動。他急急地走去那個籠頭身邊,兩人輕聲交談著什么。顯然老鄉正在跟籠子通報警官找他的事。籠頭時不時地朝我抬一眼。我看到籠頭的臉上漸生怒意。我仍然很坦誠地看著他們,但,我已明顯地感覺到籠頭的那份怒意是沖著我來的。
我不知道這一份怒意緣何而生,難道是跟我有關?難道是駐所檢察官給我上眼藥了,還是準備起訴我的檢察官認為我在看守所的日子過得太“舒坦”了,要讓我不得安寧了?在籠子里的這些人眼中,我成了告密者了?我成了打小報告的人了?這里有什么密可告,我又豈是一個打小報告的人!
我默默地搖了搖頭,隨他們去吧,隨他們怎么想吧,我又沒做虧心事,難道我還會怕鬼敲門!籠頭很快“嘿”地一聲大叫,像是要發泄心中的郁悶。他跳了起來,朝墻壁“嘿嘿”地打了兩拳,又朝我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看來,還真準備沖著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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