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隊的警官開了門。里面的籠板上躺著坐著的人都扭過頭來或欠起身子來瞪著我!這是一個陌生的環境,我又將面對一群完全陌生的人。
籠子里的人讓我睡八號鋪位。他們似乎早已得到了通知,知道將有新人入內。二號鋪空在那兒。我才將包放下,警官幫我打開了手銬,讓我去剃頭。我跟著走去監房外的過道上,剃了頭,我才回監房洗澡。幾天幾夜沒有睡覺、沒有洗漱,我感覺我的身子已經發臭了!冷水洗澡讓我的身子一激靈,頭腦在瞬間清醒了過來。我問監房里的人,這是哪兒呢?他們告訴我:
“這是某某看守所!”
哦,我被他們從小城東鄰縣的看守所帶到了西鄰縣的看守所。這換來換去的,又是為哪般呢?我無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這個問題,頭腦在瞬間清醒之后,又在瞬間轉入混沌。我匆匆抹干了身子,換上了干凈的內衣褲,爬上籠板,倒頭便睡。
已是深秋,天已漸漸地涼了。我的身軀已是麻木,根本感受不到那一絲涼意!醒來時,同籠子的其他人都已坐在籠板前,將籠板當作工作臺,埋頭干著活。原先的那個看守所,籠子內也干活。但我待的籠子不干活。我怔怔地看著他們,似乎還沒有明白,我怎么會睡在這里?干活的人也都抬起頭看著我。我問:
“這是哪兒?”
那位似乎是籠頭的說:“你來時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睡了這么長時間還沒有醒過來呀!”
我抬頭看看上方,一樣的老虎窗和一樣的左右各一排窗戶。邊上又有人說:
“這是某某看守所!”
哦!我的支離破碎的記憶開始綴連。我漸漸回憶起了我坐在車中,看到的兩排昏黃的燈光;回憶起燈光外黑咕隆咚的夜色;我進了沒有看清招牌的院子;然后是一扇黑色的大鐵門;然后是陰森森的甬道;然后是黃燦慘的壁燈;然后是剃頭。我摸了摸頭,頭頂已是一毛不剩!但毛碴碴地扎手,像是沒有刮盡的胡子。我又摸了一下下巴,胡子也剃掉了。不過,總沒有用剃刀刮得光溜!
他們見我坐在籠板上發怔,便有人問:“你是第一次進這種地方吧?”
我說:“我在這種地方已經呆了好幾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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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問:“你是因為什么事進來的?”
我說:“你問這個干嘛?”
我雖然第一次進這個籠子,但我對這種地方卻不是初來乍到。所以,我的口氣不會太友好!那個像是籠頭的說:
“讓你們不要問,你們怎么又問了?少一些好奇心!他來前警官不是特意關照過嗎!讓你們不要問!也不要干涉他!他想睡在哪個鋪位就睡在那個鋪位!他也不用干活!他如果要寫東西的話,問警官要筆和紙!”
哦,警官有這樣關照過嗎?這倒讓我大為放心了!
鐵門響了,大概是警官已從監控中看到我已醒來。他將我帶了出去,說所領導要見我。我跟他走到一間辦公室前,辦公室內亮著燈。不知道怎么一回事,這個看守所總給我一種黑乎乎的感覺。便是大白天,甬道上的燈也亮著。辦公桌前坐著一個人,他見我進去,用手示意了一下,讓我坐在辦公桌前那張早已擺放好的椅子上。他默默地看著我,我也默默地看著他。他說:
“所長去省城開會了,讓我找你談一談!我已經對你的基本情況作了了解。我不會議論你涉及的事情的是與非。你也不必向我解釋。我只是希望你既然已經進入了這里,就得守這里的規矩。我已經讓管你們的民警關照你同監房的那些人了!如果有人欺侮你,你要及時向警官報告,他會去處理的。你不要去跟他們爭、跟他們吵。這些人的素質都很差!”
我說:“所長,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跟人吵架的。在這種地方,有什么可以爭、可以吵的呢?我在某某看守所呆了這幾個月,從來沒有跟人紅過臉!”
“我知道,我知道!”他說,“你畢竟也是當領導的人嘛!這點素質總是有的。撇開你我現在的身份不談,我們也會尊重你!”
我朝他笑笑,他已說到了這個份上,我覺得再說任何話,都已是多余的了。他頓了一下,又說:
“我今天只是受領導委托找你聊一聊。所長回來,如果有事的話,他自己會來找你的!”
“好的!好的!”我說,“我到這里來,給你們添麻煩了!”
“麻煩倒不麻煩。”他說,“我們也是一份工作,希望你能配合好我們!”
我點點頭。看來,又有誰出面幫我事先打招呼了。不然,怎么會如此地慎重其事呢!
這位受所長委托找我談話的警官將我送回到管籠子的那位警官的辦公室前,朝我點點頭,便算是告辭了。我坐在了管籠子的那位警官的辦公室里。跟警官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他說:
“既然領導已經找過你了,我也就不多說了!希望你能支持我的工作!”
我說:“支持是肯定的。只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對的地方,也請你能及時指正!我新來乍到,還不懂這里的規矩呢!”
他說:“你不是已在某某看守所呆了幾個月了嗎!看守所嘛,就是這副樣子!”
我問:“你來看守所工作的時間還不長吧?原來是在哪兒工作的?”
他說:“你怎么看得出來?我確實才來幾個月呢!原來在派出所工作。”
“看守所的工作,應該比派出所輕松一些吧?”我說,“不過,責任也挺重的哦!
“差不多吧!”他說,“像我這個年紀,到哪兒工作都一樣!”
我說:“你年紀還很輕嘛!正是可以大展宏圖的年齡!”
他說:“大展宏圖?有什么宏圖可以展的!當官需要有背景,有后臺!我一沒有背景;二沒有后臺。有什么宏圖能讓我去展呢!”
他的話,倒讓我一時語塞。說得也是!當官如果沒有背景,沒有后臺,哪怕你是滿腹經綸,功勛卓著,最后,還不是都為他人做嫁衣裳!我將話題扯開:
“你的孩子應該蠻大了吧?”
他說:“正讀小學呢!”
我問得模糊,他答得更模糊。讀一年級是讀小學;讀六年級也是讀小學。這中間,差距可是大了去了。
“你呢?你的孩子呢?應該上大學了吧?”他問。
“大學才畢業,剛去英國留學了!”我說。
“看不出來哦,你原先一定保養得很好!”他說。
“很好倒是算不上。”我說,“這段時間被折磨得簡直不成人樣了!”
“還好!好好地睡了一覺,看你的精神還是蠻足的!”他說。
“強打精神呢?”我說,“到了這個地步,只能是強提起精神來!”
“那倒也是!”他說,“你在生活上有什么困難,如果需要些什么的話,跟我講一聲,我會幫你設法的。”
“好的。謝謝你了!”我說,“我轉到這里來后,不知道我在賬上的錢有沒有轉過來?”
“轉過來了!”他說,“我已將它放入你在這里的帳上了!如果,你需要筆和紙寫什么的話,跟我講一聲,我會給你送過來的!”
“好的!好的!謝謝你了!”我說。
我有些奇怪,這已經是第二次聽到這樣的話了。為什么他會認為我要寫什么呢?難道在檢查我帶來的包時,我寫的那幾首詩被他看到了?不會吧?我還沒有進到這里呢,他就已經關照籠子里的那個籠頭了。在檢查我的包時,我似乎并沒有看到那一疊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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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疊用于包裝的廢紙。在前面的那個看守所時,有一次要趕著出看守所加工的貨物,發了一些加工產品讓我們組裝。配件是用紙包好的,紙拆下來后,我整理出了一疊。捋平整了疊著。紙雖薄而呈半透明,方方正正的一張又一張,不算雪白。但是,涂涂鴉鴉還是蠻不錯的。
我信手涂鴉了幾首詩。那疊紙不見了,連同那幾首詩。損失倒并不足惜,詩也是信手拈來,沒有寓意,也沒有目的。也不知是不是他們去取我的包時,給他們翻去了?他們一定如獲至寶地研究來研究去了!我的聯想隨即展開:
當他們研究了半天,依舊一無所獲時,他們肯定失望透了!我發現,我的思維已經很不敏捷。而且,我的書寫也已澀滯。這可是最讓我憂心的。我的人生還有一項重大的任務要完成呢!經過了這場磨難,如果我變得木訥和遲鈍了,豈不是罪莫大焉!
我順勢向他要了幾張打印紙和一支水筆,有寫沒寫,我也得寫寫了。
也真是奇怪,那幾天,我心中竟然常常出現一份莫名其妙的擔憂。我似乎感覺到我原先的那位下屬出了車禍。在被抓之前,我知道她在學開車。這幾個月來,駕照應該考出了。別一拿到駕照就出車禍哦!
晚上倒沒有做什么惡夢。但大白天的夢境卻讓我暈暈乎乎的。聽人說,做白日夢,做的必定是好夢!可我的白日夢,卻為什么總是讓我愁腸百結呢?我這算是白日夢嗎?出現這樣的幻覺時,我似乎腦子很清醒啊。我甚至看到了她的墳墓!甚至感覺自己跪在她的墳前!這真是讓人想想都怕的感覺。但我現在身不由己,也讓這樣的幻覺折磨得不能自已。
家里終于有人送東西來了,被子和過冬的衣服。警官告訴我,來了一男一女。根據他的描述,我知道,那男的必定是小弟;那女的是誰呢?很嬌小的?喉嚨有些沙啞?年齡在四十歲左右?莫非是她?她隨小弟一起來的?真是心有靈犀哦!但愿是她!倒可以省卻了我許多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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