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呶!”處長將在桌面上的那張紙一推,“就是這張紙。說我們出爾反爾!”
我欠起身子,要來了那張紙。瞟了一眼,便已看清了“邊批邊建”的內容。我坐下后,不緊不慢地將紙撕碎了,將一疊碎紙隨手塞進了我跟前的那個有著半杯水的一次性紙杯中:
“有這樣的紙嘛?我可是從來也沒有見過!”
我的舉動肯定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但是,也肯定讓出具這張紙的處室領導和分管局長如釋重負。事情已經讓我寰轉了過來。局長的臉色也愈加地溫和了,他說:
“這塊用地的手續抓緊辦理,讓街道抓緊來拿去!你們公司也要吸取教訓,今后再不能出現這種未批先建的事!現在國家對違法使用土地的管理很嚴。衛星遙測系統也一直在我們的頭頂轉著。一發現情況,一張圖片發了過來,你說我們處理還是不處理?處理了,影響了投資商的積極性,會增加招商引資的難度。一頂帽子壓下來,我們沒有辦法向上級領導交代!不處理,我們涉嫌行政不作為,同樣沒有辦法向上級交代!所以也希望投資商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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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是我們的工作!”我笑著朝他點點頭說,“那么,接下來,我們就等待局里的復工通知了?”
“復工通知我們不會發。街道手續辦完后,他們自然會通知你們的!”局長說。
終于化干戈為玉帛。隨局長走出會議室后,他說,你打算下海,為什么不早幾年呢?早幾年,我隨便弄幾塊地皮給你,夠你賺了!現在不行了!國家對房地產開發的土地審批很嚴,任何一塊土地都必須進入公開拍賣程序。程序不合法便是違法。我朝他笑笑。一時,我怎么跟他述說,他調走之后的這幾年,我經歷了多少的是非曲折?而且,這個中的曲折,又豈是我說得清楚的!
土建終于結束了。這是一間大開間的鋼構頂標準廠房和一間同樣是鋼構頂的兩層倉庫。倉庫的西側是兩層的磚混結構辦公樓。樓上用作辦公,底下做成品庫。倉庫是原料倉庫。
車間內很快便安裝了一條生產線。生產線的主要部位應該是那個坩堝了。坩堝內的溫度必須達到一千多度。這樣配比好的原料才會融化成玻璃液流出來。說是人工水晶,其實只是純度相對較高的玻璃而已。坩堝的內壁必須用白金打造。其他金屬很難擋得住這樣的高溫。出來的產品已碼在西側成品庫中。這只是另一種產品的原料哦。我希望能看到用這種原料制成的終端產品。律師說,在本省的某某縣,有許多生產廠家,都是以這個產品做原料的。于是,決定去那個縣實地考察一番。
考察一番之后,覺得這些終端產品品相一般,就像是水晶王子,偏偏要披上一掛和尚的袈裟一般。有些不協調,有些不倫不類。材質與鐫刻上去的內容如此不般配。到底是中國文化底蘊的淺薄?還是設計師文化層次不高。原本設計八條生產線的廠房,只上了三條線,質量便一直上不去了。也不知是技術員的技術問題,還是他受了律師的蠱惑,他是想讓大股東明白這家工業企業缺了他不行。
他是知道律師這段時間與大股東在鬧矛盾。我很清楚,矛盾的起因是裝飾公司的女副總的父親,被聘在這家公司做機修工程師。律師指責他,在購買配件時,收受了回扣。于是,矛盾迭起。女副總奮不顧身地加入了這個戰團。開始對公司的生產橫加指責。從律師的角度看,女副總的父親,原本便是在另外的廠收了賄賂才受到處分的。用這樣的人,他肯定心有戒備。也許,他也明白,大股東安排女副總的父親來這家公司是有意識的。是按下一個眼線,他是想借此說事,清除此人。但是,卻是因他考慮不周詳,引起了大股東對他的反感。
從大股東的角度看,他本來便對律師懷有戒心。在受了律師的蠱惑,他下決心要上這個項目時,他堅持要律師投入一部分資金,要將律師捆綁在一起,他的目的是達到了。但是,律師投入資金畢竟占少數。如果,律師在經營這家企業中,采取手段,抽回投入的資金,實在是再方便不過。派個眼線,密切監督律師也是再正常不過。偏偏律師是個人精,這點小伎倆哪有識不破的?大小股東之間,終于以女副總父親的事情作為引燃矛盾的導火索。
大股東很糾結,幾次有意無意的跟我說起此事。我卻一直認為,處理此事要慎重。關鍵是律師如撤股不合作,勢必會影響到他請來的那位技術員的去留。這家企業如果沒有了這位技術員,生產的質量還真不能維持。在這樣的現實情況下,穩定才是大局。求大同存小異,才不會給企業造成傷害。除非有技術人才的后備人才。在當時的情形下,這樣的人才,還真一時難以物色得到。
產品的前景,雖然沒有像律師原先鼓吹的那樣天花亂墜。但是,如果我們能與國際品牌施華洛世奇這樣的專門做水晶玻璃飾品的公司掛上鉤,今后將終端產品延伸到飾品的話,前景還是有的。為了能讓這家公司的產品能在國外有個銷售的渠道,我曾與市外經貿委聯系,想去歐洲設立一家營銷部。市外經委的副主任是我的同學,我讓他幫忙操作設立境外機構的事宜。他倒滿口答應。但如果,公司未見成果,便起了矛盾。這一步還怎么跨得出去!難道真的將公司的產品定位在某某縣的那個市場?這是讓我很糾結的事情。
但是,我的要慎重的建議,顯然沒有引起大股東的注意。我看看無法逆轉他的思路,只能退而求其次。我說如果你一定要逼某某退股,也必須先讓我去溝通好技術員的工作。如果技術員心存芥蒂,接下來的文章便做不了了!他先是不置可否,最后他說,要么你找他談談看!我思慮再三,該怎么去跟技術員談?技術員雖然也是股東,但是他和我的股份一樣。他是以技術入股,我是以房產公司的資金劃轉入股。我們都沒有自己的現金入股。而且平時我跟他交往不多,任何一次的接觸都沒有能達到推心置腹的地步。難道我第一次找他便能達到推心置腹的程度了嗎?雖然他的年齡略小于我,但他畢竟在人生上經歷過大的坎坷,有了悲傷經歷的人,必定會對人有戒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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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是一個技術型的人哦。知識分子曲里拐彎的心思肯定會比一般人多。還真不太好談哦。談深了不好,談淺了達不到目的,談直白了,人家不一定能接受得了。談隱晦了,也許人家會裝作沒聽明白,這對我實在是悖論連接著悖論了。但是談還是得談,不談我還真擔心哦。
我打了電話給他,問他抽不抽得出時間?抽得出時間的話,能不能來我辦公室一下?他一口應承,行的行的,我馬上過來。一會兒,他來了。一如既往地拘謹。我說這段時間,我知道你有壓力。產品的質量不太穩定。不過,我相信你有能力解決這個問題。我是想問你,“需不需要我幫你做些什么?我們都是股東,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哦。”
“是啊,是啊。”他說,“我也在想辦法,你也知道,影響產品質量,一在于原料的配比,二在于溫度的把握。一塊坯料,如果出現氣泡,等級就會下降。”
“辦個企業不容易呢!”我說,“像你來這里,也就身家性命都放在這里了,自然會更加珍惜。”
“我當然珍惜了!”他說,“對某某我有知遇之恩;對老板,我同樣也是知遇之恩。這段時間,質量一直有些問題。我也一直心里很不安。”
我沒有試探他,他反倒試探我了。顯然,他一接到電話,便在猜測我找他的用意。也許,已經跟律師商量過了。既然,他的話題朝那邊靠,我便很自然地跟了過去:
“這段時間,大家心里都有些疙里疙瘩的。合作關鍵是要合心。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今天請你來,便是想聽聽你是怎么想的,怎么看的?”
他沉吟了片刻,大概是沒有料到我會突然這么直接。他說:“我知道你們這段時間心里有想法。我也想,有機會跟你們溝通一下。人與人之間,難免會產生一些矛盾。你剛才說的是對的。合作關鍵是要合心。我不會參與到這些矛盾中去。我是搞技術的,搞好質量才是我的本份。可是,現在看來這個合作,還真融洽不起來呢。”
我說:“我也感覺到了,我和某某雖然是朋友。但是,我不想去評論矛盾雙方的是非曲直。我只關心公司產品的質量問題。”
他能這么說,我已經很滿意了。我總不能逼他明確表態,他站在哪一邊?老實說,如果讓我表態,我也真無法去表這個態。我說:
“你有機會的話,應該跟老總多溝通,談談你的想法。你認為從你的角度看,應該怎么來管理這家公司。對于你來說,可能還真是任重道遠呢!”
他說:“看看有沒有機會!”
我不知道他后來有沒有主動與老總溝通?我只是輕描淡寫地給董事長講了講跟技術副總的交談情況。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跟那位技術副總溝通過。但是,那位律師是肯定要離開了。我不知道,律師的退股是怎么處理的。我只知道他當時入股的資金,是將被套牢的股票割肉處理才湊齊的。在一次偶然機會里,他曾經向我抱怨過。
在確定要離開了的那天晚上。他提議在一起吃個飯。吃飯被安排在一家小餐館中,點了一些家常菜,很隨意的氛圍。但是他跟董事長之間的話里,似乎都還有另外的一層意思。頗費人猜測。我只是默默地觀察著他們,也不想去評判他們之間的是非曲直。
其實,人與人之間的是非曲直。只有當事人之間才一清二楚。不是旁人所能判斷得清楚的。晚飯在這種玄妙的語境中開始,也在這種玄妙的語境中結束。雙方似乎都用盡了心機。作為一個旁觀者,我都覺得有些累!晚飯后,各自走回自己的車子。律師說,他的車子沒有開來。他是坐出租車來的。問我能不能送他一程,我說:
“沒有問題啊。我反正跟你同路嘛。”
他上車后,跟我說,他是特意不開車的。他說:
“我本來想今夜把自己灌醉了,有些清醒時說不出口的話,可以趁著醉酒說出來。但是,你們今天一直這么冷靜,一點喝酒的氣氛也沒有給我創造!”
我說:“我喝醉了酒,現在還怎么能送你?”
車子在到了拐彎處,我正想朝左拐彎,他卻讓我朝右拐,說送他去某某飯店。一路無語。我知道,他要搭我的車是想跟我說什么?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讓他突然改變了主意。到了這家飯店的門口,他又不讓我拐進去,讓我一直朝前開。拐進了飯店北側的那條小路。在一家ktv舞廳前,讓我停車。臨下車時,他說了一句。
“阿某,接下來,便輪到你了。”
車門“嘭”地一聲關上后,我的心隨之一沉。他的語意中,頗有“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味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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