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一間房間內,突然發現一個人正在玻璃窗外向房間內窺視,我似乎想躲起來不讓窗外的人看見。但我卻感覺我似乎無處藏身。窗外的人將臉貼在玻璃上,鼻子都已被壓平了。變成了一張怪臉,我有些忍俊不禁。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讓自己笑出聲來。人臉卻突然出現在房間內的天花板上。直愣愣的俯視著我,我不明白,他是怎么從窗外進來的,他一會兒在天花板上,一會兒在墻上。像只猴子一般的到處亂跳,又像猴子一般的朝我擠眉弄眼。我很怕它,甚至不敢舉手趕它,生怕它突然撲上來咬我。我悄悄地想去開門,門卻拉不開。外面似乎有人特意拉著門,不讓我往外逃。我正著急的時候,感覺有什么東西就在我的身后,我回過頭來,卻發現那張人臉就在我的面前,幾乎貼上了我的臉!我緊張得大叫了起來……
那個每一句話前必是一連串“這個”的副局長調走了,新調來了一位局長。據說這一次的領導換任,足以顯示了上級對這個新設立的部門的重視。
新任局長的工作風格明顯地與前任不同。上任伊始,他便召集了各基層所負責人會議。會議還沒有結束,我們便接到通知,也去局里參加會議。等于是全局會議分成了兩段開。這大概是向我們昭示了他的管理是有層次的,也是表示他同樣的話,不想重復著說第二遍。
在局里開會時才漸漸聽說了對新局長的傳聞。據說,他是一名南下干部。其實是不是南下干部,用不著據說,他一開始說話,便已顯示了他的經歷。這是一個正宗的卷舌頭說話的人!
據說,在抗戰時期,他曾是八路軍的武工隊員,在戰場上神出鬼沒。因為在幼年時,曾經看過一部電影,叫做《敵后武工隊》。讓我對武工隊一直神往已久。此番有緣親眼目睹正宗的武工隊員,很令我有三生有幸的感慨。但是,他給我的印象與我想象中的那種高大威猛的武工隊員形象實在相差太遠。他是一個身材瘦削的老頭。滿臉的溝壑,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唯一與他的光輝歲月對的上號的是,他總喜歡蹲在凳子上,而不是坐在凳子上,。開會時自然也蹲在凳子上,這讓坐在那兒聆聽他講話的我,心中產生了大不敬的感覺。這似乎是他從小養成的習慣。他似乎并不在意我們訝異的目光。神色自若的講話,旁若無人的抽煙。據說,在縣里的大會上,主席臺下的第一排必蹲著一整排的人,這一排人與臺上的人形成了一個特別的階層。一般的人很難擠進這個階層,更遑論想超越這個階層了。所以,這蹲著便是顯示了他的地位,顯示了他在我們面前的高高在上。他講話的語氣,不像他的前任那么的拖泥帶水。而是十分的干脆利落,這倒是很對我的脾胃。
據說,按他的資歷,他的職位應該遠遠不只是這么一個局長。他之所以一直沒有獲得升遷,是因為他隨部隊南下來小城后,被留下來接管小城的政權。沒多久,他便與小城的一個家庭出身成分是地主的女孩好上了。為了與這位姑娘締結秦晉之好,他不聽組織上的再三勸告,堅持與老家的原配離了婚。在婚姻上他倒是如愿以償了,但卻因此葬送了自己的仕途。他便幾十年來一直原地踏步著。
因為他娶了地主家的女兒,他被認為是一個階級界限不分明的人,組織上怎么還可能重用他呢?但是,他卻依舊喜滋滋的無怨無悔。當聽到這段傳聞時,我的心情是矛盾的,倒不是因為他娶了地主家的女兒,而不惜犧牲自己的仕途。而是因為他為結新歡,而拋棄了舊愛!如果說他與新歡之間確實有愛情,這份愛情,甚至不惜以犧牲自己的仕途為代價!這足以顯示了他作為男人的敢于擔當。這份愛情似乎值得頌揚;但是他為結新歡,卻拋棄了舊愛,這一份的絕情似乎又讓人唾棄!
俗話說,“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他帶給了已下堂了的糟糠之妻,將是多么大的痛苦哦!嫁了個男人,總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出人頭地,好不容易盼到男人有出息了,當了官了。自己的男人又變成了別人的男人了,這一份的傷心是可以想象的!
我不知道,已結了新歡的他,在他與新歡魚水相融時,有沒有想到他的糟糠之妻?他對那個糟糠之妻有沒有心存難以排解的愧疚。如果他始終心存愧疚的話,這樣的日子恐怕也不太好過吧!這份矛盾的心情。使他在我心目中的崇高形象受到了貶損,這實在讓我遺憾!
看來,我們這個所的那位負責人,這“獨頭”的綽號是出了名的。在局里開會時,那些股所長們也都這么無所顧及的稱呼他,他似乎也有一種當仁不讓的自得,這同樣令我費解。我將這一份的費解埋在了心底,我當然不會去探尋他為什么對這樣的綽號沾沾自喜,他的內心到底是什么樣的想法?但是,同樣是費解的新任局長卻似乎非得詢問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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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之后,他已在小城居住多年,對小城這一帶的俗語已很明白。他當然不會去問旁人,這“獨頭”是什么意思。而是直接了當的問我們所的那個負責人:“為什么他們都叫你‘獨頭’?”這樣的問題,讓當事人怎么回答?所負責人先是面紅耳赤,繼而支支吾吾。真是“怎一個尷尬了得!”弄的全會議室的人都哈哈大笑。局長卻不笑,只是咧開了他那方方的嘴,似乎是很詫異,為什么弄得哄堂大笑。
不過,這一次的全局會議,傳達的中央的精神還是挺讓人歡欣鼓舞的。套用當時的國家主席李先念的話說:“工商,工商,萬壽無疆!”這“萬壽無疆”一詞,在我的印象中,是一直只能用在帝王之身的,此番被用在了一個部門身上,足見這個部門在未來的歲月中,在社會上將占有越來越重要的位置。我能有幸成為其中的一員,能不深受鼓舞嗎!
到底是一個老資格的局長,他只派了人事股長來了一趟故鄉小鎮,便將所的辦公室搬去了原區工委的大院內。那個年代,每一個片區,都設有縣委的派出機制——區工作委員會。我們基層所的轄區與區工委的轄區相同,與區工委合署辦公似乎才名正順。這倒讓我們免除了發電機的噪音之苦,但那位負責人卻依舊住在那個東鄰的小鎮,似乎并沒有想要搬來的意思。
很快,局里又下撥了五萬元錢,讓所里覓地建造辦公用房。局里的資金到賬后,我急急趕去東鄰的小鎮向負責人匯報,請他覓地準備建造辦公室。但他一直不來所里,這覓地一事自然也無從說起。我只得去找故鄉小鎮的領導與他們商量用地一事,但他們總是跟我打哈哈,不給我一句實話。我知道,這是因為我不是所的負責人的緣故。在他們看來也許只有負責人出面,才有跟他們面對面商量辦公用地的權利。而我只不過是新進機關的雛兒,他們能跟我打幾聲“哈哈”已經算是給足我面子了!
局里卻不管這些,只顧電話接著電話來催。但是,我既沒有得到負責人的授權,又沒有地皮,讓我怎么造辦公室啊?難道我還能將辦公室建成空中樓閣?我只得再去東鄰的小鎮向負責人懇求,讓他無論如何來所里一趟,將辦公用地落實了。他卻說:
“屌毛灰!這些人我看都不想看他們!以為他們當了一丁點兒這么大的官兒了不起呀!他們算個什么東西!”
我不明白他緣何有這么大的牢騷?他平時很少西來,似乎與故鄉小鎮的那些領導接觸并不多哦!這樣的態度,怎么去跟人家落實用地的事宜?我看看是請不動這位尊神了。只得在去局里辦業務時,跟人秘股長說了辦公用地沒有著落,能否局里幫助出個面,人秘股長說:
“這個獨頭!一心想把辦公室建到他的老家去!我們是片所,又不是公社所!他這是在跟局里頂牛呢!局里幫你們弄地皮?已經給你們落實了資金,這還是局長憑著他的老面子,去跟財政硬爭來的錢呢!你們倒好,還讓局里包討老婆包生兒了!”
一通埋怨,弄得我啞口無,人秘股長又說:
“你去跟獨頭說,局里是不會出這個面的!錢已經給你們了,其他的事情都應當有你們自行解決。不要再來麻煩局里!如果每個所都像你們那樣,局里還忙得過來嗎?!”
這些話,我怎么搬給負責人聽?我只得腆著笑臉代負責人受領了!但是辦公室總還得造啊!總這么拖著也不是一個辦法。我只得帶著我的那位小同事在故鄉小鎮上去尋尋覓覓了。土地確實不太好找。小鎮的街道旁都建有房子呢,去拆遷哪里來這么多的錢,攏共才只5萬元錢,而且按照局里的說法,新建辦公室用房之后,要添置的辦公用具,也都在里面了!我敢去動人家老房子的腦筋嗎?
小鎮的周圍,都被人家的那些自留地包圍著。紫荊籬笆扎得嚴嚴實實,沒有當地公社的支持,我能去拆人家的籬笆嗎?我確實有些一籌莫展了!走到了我家原先的自留地前,我停住了腳步。自留地雖然已成了一個土墩。土墩上茅草和雜樹叢生。但如果將這些土挑去的話,這塊地造個辦公室應該也足夠了。
雖然,地的前面是人家的兩層樓房;地的后面是一家農戶的住房,顯得局促了一些。但有地總勝于無地哦!挑去這些土的費用不會很大。也不會有人對這塊地的使用提出異議。這本來是我家的自留地,我家已廢棄了多年。我家不提出異議,誰還會為這塊地提出異議呢?而且,這塊地距離集市也比較近。唯一感到不足的是,與前面兩層樓房的間距太近了。可能會擋住一些陽光,但如果能將辦公室用房也建成兩層樓的話,問題應該不會太大。
我再次趕去東鄰的小鎮,請向負責人匯報了我的想法,他悶悶地說:
“這么一點錢,你還想造樓房?”
我說盡量爭取吧!我畢竟在農村待過,對土木工程總算有一些粗淺的了解。再說那個年代,對住房和辦公用房的內部設施也沒有什么要求。根本沒有后來的那種要求煤衛齊全。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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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覺得這塊地可以,那就用這塊地好了!造房子的事也由你全權負責吧!各項費用都得精打細算,你可不要到時給我捅了一個窟窿,讓我去填補!我能從局里要來這5萬元錢已經不錯了,我可不想再去貼這張老臉!這些人,屌毛灰!沒有一個好東西!”
這些人是不是好東西,我自然無權去評判。但我也不愿去附和他的話,就像是對他的話,我常常也會很不以為然一樣。回到故鄉小鎮之后,我立即找來包工頭,帶他去看了那個土墩。又告訴了我的要求。他一聽,就連連搖頭說:
“這5萬元錢,你想造這么大面積的房子,還得移土墩,建圍墻?最后還要添置辦公用具?這樣的活兒誰能干呢?”
我說:“你再好好地合計一下吧!當然,我也不會要求你貼本為我做!這做生意本來就講究一個“誠”字!第一次合作,我希望能看到你的誠!也許,今后我會幫你拉來更多的生意!”
“這肯定做不了啊!”他很無奈地說,“我倒不是指望能賺多少錢!但你總也不好意思讓我貼本吧!”
“我當然不會讓你貼本!”我說,“你也不用馬上回答我,按照我說的面積要求,和設計條件,你好歹拿出一份設計圖紙來,你自己測算一下建造成本。我也得讓人估算一下。咱們先小人后君子,該談的條件,事先談好!能合作最好,合作不了也沒有關系。我會物色另外的合作伙伴。不過我希望你目光放得遠一些。”
其實,我已經找人咨詢過,按照我的設計構思,雖不能賺到什么錢,但也不至于虧本。
幾天之后,他將圖紙送了來,跟我說,按照這樣的設計要求,是肯定賺不了錢的。我緊接著說,也是肯定不會虧本的!他問我,什么時候可以開工?我說還得再去請示領導的。我是要特意拖一拖,我已聽出他是想接這個工程的。既然這樣,拖,對接下來的簽合同會有幫助。我將圖紙送去東鄰的小鎮,請負責人過目。顯然,他對土木工程也不是太在行,看了半天,他才說:
“你還真的打算要造樓房呀!”
我說:“總得造樓房啊,能一并考慮解決宿舍問題不是更好嗎?辦公房造好之后,你總得搬去所里辦公了嘛,難道還住旅館?”
他說:“你確信這5萬元能解決所有的問題?超過了這個數,我可是一分錢也要不來了!”
我說:“我打算包工包料,房子沒有按照要求造好,我不會付錢!難道他簽了合同,還能造了一半不往下造了?如果他造了一半造不下去了,錢在我手中,我怕什么!我可以再物色另一家單位接著往上造!”
他說:“這件事我已經說過了,由你全權負責!我反正只管等著住新的辦公房!其他的事情,你不要再來煩我!”
我說:“這-->>合同可得你簽!你是負責人啊!”
他說:“合同你簽好了!”
我說:“那不行!不是我不愿意承擔這個責任!而是我去簽這個合同,名不正,不順!而且,這份合同,今后肯定會隨同設計方案、圖紙和資金的支付憑證一起報送局里的,到時,你的顏面也不太好看呢!”
“那倒也是!”他“嘿嘿”笑了起來,我不明白,他何故突然發笑了。他的目光瞥著我,說,“要么你簽我的名字好了!”
我沉吟了片刻,明顯地感覺到他剛才的的突然發笑似乎暗藏了什么玄機,但我一時卻難以想明白。只得說:
“行!我代你簽吧!但是,到時你可不能不認賬哦!我這可是跟你商量好了的!當然,有什么差錯,我負責!我也不會賴在你頭上!”
他說:“你不要想得太多了!你都已經向我匯報過了!我負責!行了吧!”
我給他說得臉有些發燙,但我覺得,有些丑話還是說在前面好。不管會不會出差錯,也不管今后我能不能承擔這個責任;他會不會承擔這個責任。丑話已經講在前面了,到時,也能找到一些心理平衡。
建房合同很快便簽了下來。那個年代也沒有律師這個行業,就算是有律師,我也沒有錢去支付這筆費用。好在合同管理是我們部門的職能之一,我料想對方也不敢在合同上跟我打什么埋伏。再說,我一直自詡自己的文字表達能力略勝人一籌,難道他還敢在文字上跟我玩貓捉老鼠的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