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跪了下來,頭埋得更低,聲音卻異常清晰:“母親息怒。夫君驟然離世,媳婦在這府中無依無靠,如同浮萍。若能若能留下一點血脈,不僅是媳婦的指望,咱們也能在老夫人跟前立住,在趙家立住。您跟惜姐兒也會更有底氣。”
“就算孩子不是夫君血脈,但從小在您身邊教養長大,又不知自己真實身世,將夫君當做親生父親供奉,將來若是有了功名,媳婦也有臉面去地下見夫君了。”
屋內陷入死寂,只有更漏滴答作響。
張氏胸口劇烈起伏著,憤怒在臉上明滅交替,但那雙精明的眼睛里,怒火之下,一絲幽光卻悄然閃爍。
假孕留下“血脈”是啊,丈夫早不在了,兒子如今也死了,她這個長媳在府里的地位也隨著搖搖欲墜。
那個虎視眈眈的姨娘,還有老太爺對趙翊的態度若真能有個“嫡孫”,哪怕是假的,只要操作得當,瞞天過海那姨母依然會倚重于她,掌家之權就沒有可能落到趙翊屋里頭。她的地位,她的尊榮,她的惜兒,就都保住了。
這念頭像藤蔓一樣瘋狂滋生,瞬間纏繞了張氏那顆因喪子而冰冷的心,為她帶來一絲詭異的暖意。
“母親,那女子雖是逃難來京,但也是江陵富戶,談吐不俗。關鍵是,沐雪把過脈,她那一胎是男胎,且生產時定會耗盡母親心血,大的,活不了。”
曲清說完便不再開口,跪在地上等張氏自己想。
張氏沉默了很久,曲清也不急。
她這人做決定的時候是挺急的,但做事的時候,可就有耐心得很。
宋染曾笑她這輩子就兩個優點,一是看準了就干,天王老子來了都影響不了她;二是有耐心,最喜歡看別人著急,自己在一旁徐徐圖之。
還說這兩點能在同一個人身上,更是難得。
況且她上輩子跟著自己那最會做戲的祖母可是學了不少內宅本事,她篤定張氏會答應,因為沒有拒絕的理由。
天微微發亮時,張氏才緩緩開口,聲音已軟化了三分:“你可知此事一旦泄露,會是何等下場?你我都將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