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很低,但能聽得清楚。
“……封鎖了一切。街上靜靜的,仿佛一座空城。只有電車線”
“……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這短短的幾分鐘,像是他們的一生。”
周清蓮聽著輕輕嘆了口氣,“到底是張愛玲,一句話就能把人心里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都給挖出來。”
玉儂默默點頭,低聲道,“是啊,書里書外,有時候覺得隔著一輩子,有時候又覺得,說的就是眼前。”
李秀云有些不懂,為什么短短的幾分鐘可以和一生相提并論。
“應該是描寫遺憾吧。”
玉儂這樣說著,她大概能感受到話里的重量,卻也不好再轉述成更通俗的話來說更確切。
周清蓮卻說,“有些事兒,還是得自己體會過才能明白。”
呈文坐在靠近門口的位置,視野覆蓋整個地卜子。
玉儂的沉浸,周清蓮的沉著,李秀云的思考和茫然。
一概入了眼底。
地卜子里這時候靜悄悄的。
大家各有各的心思。
爐膛里的干草燃盡了,發出一聲輕微的噼啪,最后一點火星明滅了一下,歸于沉寂。
地卜子里似乎也隨之暗了一下。
“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周清蓮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她小心地將那本張愛玲選集重新用布包好,揣進懷里。
玉儂和秀云起身相送。
呈文也站了起來,沉默地掀開門簾子,一股凜冽的寒風立刻灌了進來,吹散了他臉上因為心里的想法而產生的微熱。
他側身讓周清蓮出去,目光最后掠過李秀云,隨即移開。
她正低頭整理著剛才坐皺的衣角,并未看他。
簾子落下,隔絕了內外。
周清蓮很快鉆進了自家氈房。
呈文正準備轉身回去,卻發現李秀云還站在地卜子外,沒有跟進來的意思。
她仰著頭,寒風拂動她額前的碎發,側臉在黯淡的天光下顯得有些朦朧,帶著一種呈文從未見過的恍惚的溫柔模樣。
呈文的腳步頓了頓。
他就站在門邊,隔著兩三步的距離看著她。
地卜子里傳來玉儂輕微的動靜。
靜謐的寒冬夜里,是獨特的風景,呈文覺得自己每呼出的熱氣都是甜蜜的滋味。
“不再進去我家坐坐?”
呈文試探著問,李秀云搖搖頭。
“不啦,我媽這會兒該醒了,我得回去給她擦身子。”
她笑的時候眼睛依然亮晶晶的,在暗夜的光亮更顯得灼熱。
“我回啦。”
她說著轉身回了自家地卜子。
呈文還站在原地回味,他看著她終于消失在自家地卜子的簾子后,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白霧在眼前彌漫,模糊了視線。冷戰之后的和好如初的竊喜,讓他忍不住的想笑。
干脆在地卜子外笑了個夠。
才滿意的回了自家。
玉儂正就著最后一點天光,摸索著收拾剛才喝水的碗,見他進來,輕聲問,“秀云回去了?”
“嗯。”
呈文低低應了一聲,走到炕邊坐下,拿起一把放在角落的草繩,開始機械地一遍遍地搓著,臉上還有些不自然的潮紅。
外面風聲呼嘯,
玉儂看了幾眼呈文,思慮再三,猶豫萬分的心一橫,拋出問題。
“你是不是喜歡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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