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拉麗公會總部的地下檔案庫,深埋于巴別塔地基之下數百尺,終年不見天日。
空氣里彌漫著陳年羊皮紙、干燥墨粉和防蟲藥草混合而成的特殊氣味,冰冷而沉滯。
只有鑲嵌在拱頂的永恒魔法燈提供著慘白的光線,將一排排高聳至穹頂的黑檀木檔案架投下森然的長影。
芬恩·迪姆那派出的兩名親信調查員——
一位是擅長痕跡鑒定的老練冒險者,另一位是精通古代符號學的學者——
正站在一排標有“民間工藝與失傳技術”區域的檔案架前,臉色難看。
他們手中拿著一張由里維莉雅親手繪制的、放大并附有魔法注釋的齒輪烙印圖樣,原本應該存放相關卷宗的格位,此刻卻空空如也。
不是被借閱,而是整個格位連同其索引標簽,都像是被某種腐蝕性的力量抹去了一般,只留下些許焦黑的痕跡和一種令人不安的魔力真空感。
“不止這一處,”
老練的冒險者壓低聲音,指尖拂過旁邊幾個同樣空置的格位,那里原本應存放著幾個以詭異鍛造技術聞名、但早已沒落的小眷族的資料,
“手法很專業,沒留下任何物理痕跡,但魔力殘留顯示……是近期所為,不會超過三天。”
學者推了推厚厚的眼鏡,鏡片后的眼睛充滿了震驚和一絲恐懼:
“這是有預謀的清理……對方知道我們會查到這里。”
與此同時,在迷宮般錯綜復雜的下城區某條陰暗巷道深處,另一路調查人員趕到時,只看到一間簡陋工坊外拉起的警戒線,和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焦糊味與一絲淡淡的血腥氣。
工坊的主人,一位年近古稀、以修復古代魔法道具勉強維生的老工匠,被人發現倒在滿是工具的工作臺下,后腦遭受重擊,現場被偽裝成入室搶劫失手sharen的模樣。
但調查人員在他的指甲縫里,發現了一縷極細微的、與那齒輪烙印金屬片同源的奇異金屬碎屑。
消息傳回戰略分析室,芬恩沉默地聽著匯報,指尖在沙盤邊緣輕輕敲擊,節奏比平時更快了幾分。
他碧藍的眼眸深處,冰寒刺骨。對手的反應速度、精準度和狠辣程度,遠超他的最壞預估。
這不僅僅是在掩蓋痕跡,更是一種赤裸裸的警告和挑釁。
“內部調查的常規路徑,已經被徹底堵死了。”
芬恩的聲音依舊平靜,但熟悉他的人都能聽出其中壓抑的怒火,“對方在我們內部的信息網,比我們想象的更深、更廣。”
他轉向里維莉雅,精靈王族的臉上也籠罩著一層寒霜。
“里維莉雅,常規調查手段已經失效。能否嘗試……直接從源頭上追蹤?
那金屬片上殘留的神力痕跡,是我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線索了。”
里維莉雅深吸一口氣,翡翠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決然:
“我試試。但追蹤溯源極其兇險,尤其對方位階不明,很可能設有反制陷阱。
我需要絕對安靜和不被打擾的環境。”
“格瑞斯,”芬恩看向矮人戰士,“封鎖分析室周邊百米,任何人不得靠近。
艾絲,你守在里維莉雅身邊,為她護法。”
安排妥當后,里維莉雅在分析室中央盤膝坐下,雙手捧著那盛放金屬碎片的水晶盒,置于膝上。
艾絲·華倫斯坦靜立在她身后,絕望之劍微微出鞘,金色的眼眸銳利地掃視著四周無形的空間。
格瑞斯則提著戰斧,如同門神般矗立在唯一的入口處。
里維莉雅閉上雙眼,口中吟唱起一段古老而艱澀的精靈秘咒,她的額間漸漸滲出細密的汗珠,法杖頂端的水晶光芒內斂,仿佛所有的魔力都匯聚到了她的指尖,透過水晶盒,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枚冰冷的金屬片。
時間在極度寂靜中緩慢流逝。
突然,里維莉雅的身體猛地一顫,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嘴角溢出一縷鮮紅的血絲。
她悶哼一聲,強行穩住心神,指尖的魔法光芒變得極其微弱,如同在狂風暴雨中搖曳的燭火,努力捕捉著那一絲幾乎要消散的神力痕跡。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里維莉雅才緩緩睜開雙眼,眼眸中充滿了疲憊與極度的震驚。
她接過艾絲遞來的絲巾,擦去嘴角的血跡,聲音帶著虛弱的沙啞:
“……捕捉到了一絲……極其隱秘,極其矛盾……充滿了‘魅惑’的吸引力,
卻又帶著一種近乎絕對的‘純凈’……
兩種截然相反的屬性,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共存……位階……非常高,遠超普通冒險者……但痕跡被處理得太干凈,無法鎖定來源,只能確定……其存在。”
芬恩的眉頭緊緊鎖起。
“魅惑”與“純凈”共存?
這種矛盾的神力特性,在他漫長的生涯中聞所未聞。
這指向了一個更加神秘、更加可怕的潛在對手。
“明面的調查,暫時轉向‘外部’。”
芬恩迅速做出決斷,眼中銳光一閃,“高調宣布‘外部調查先遣隊’的組建進入實質階段,公開招募人員,大張旗鼓地籌備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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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讓對手以為,我們已經被迫轉向了他們希望我們去的方向。”
他看向格瑞斯和艾絲,“暗地里的排查,轉入最深度的靜默,動用我們最隱秘的‘影子’,從其他不可能被察覺的角落重新開始。
另外,重點監控所有與‘赫爾海姆眷族’——那個幾十年前因研究禁忌煉金術而被除名的沒落眷族——有任何關聯的人和事。我懷疑,有人想把他們推出來當靶子。”
芙蕾雅慵懶地斜倚在鋪著月光絨的軟榻上,水晶球內清晰地映出公會檔案庫那片被清理的空格,以及下城區巷子里那間被封鎖的工坊。
她唇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如同欣賞一出編排精妙的戲劇。
“反應很快嘛,小狼。”
她輕聲自語,指尖劃過水晶球光滑的表面,畫面切換到戰略分析室,正好看到里維莉雅吐血和芬恩那陰沉如水的臉色,“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嗅覺再靈敏,也無法追蹤已經消散的味道。”
她微微側首,對如同雕像般侍立在陰影中的奧塔吩咐道:
“是時候了,把為‘赫爾海姆’準備的‘禮物’送過去吧。
記得,要放得‘自然’一些,像是倉皇遺落,又像是刻意隱藏。”
奧塔沉默頷首,巨大的身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神室內。
不久之后,在歐拉麗最邊緣的舊城區,一片早已荒廢、雜草叢生的建筑群深處,那里是當年因觸犯禁忌而被公會除名、成員四散消亡的赫爾海姆眷族舊址。
奧塔的身影如鬼魅般掠過殘垣斷壁,將幾件殘破不堪、但依稀能看出制式風格的陳舊皮甲和武器碎片,
以及一卷用特殊藥水處理過、顯得年代久遠、上面記載著扭曲符號和疑似混沌煉成公式的殘缺羊皮紙卷,
巧妙地塞進了一個半塌的地窖角落,并用碎石和苔蘚做了簡單的偽裝。
做完這一切,奧塔如同從未出現過般消失。
幾乎在同一時間,幾位在酒館中看似普通醉漢、實則為芙蕾雅暗子的人,開始“不經意”地交談起來。
“聽說了嗎?
舊城區那邊,赫-->>爾海姆家的老宅子,最近晚上好像有鬼火閃動……”
“赫爾海姆?
那個搞禁忌煉金玩意的?
不是早就死絕了嗎?”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