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壁上滲出的水珠帶著地下城特有的陰冷,順著莉娜的脖頸滑進衣領。每一滴水珠都像冰針刺痛著她的神經,讓她不由自主地打起寒顫。第十四層的空氣潮濕而凝重,仿佛能擰出水來。通道頂部不時有碎石落下,在寂靜中發出令人心悸的聲響。
通道兩側的巖壁布滿了深淺不一的痕跡。有些是冒險者武器留下的斬擊痕,有些則是怪物利爪的抓痕,更有大片已經發黑的血跡,無聲訴說著這里曾經發生過的慘烈戰斗。微弱的光線從巖壁上附著的苔蘚發出,將整個通道映照得陰森可怖。
琉·璃昂走在隊伍最前方,銀色的長發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微光。作為曾經的第一級冒險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支殘破隊伍面臨的危險。精靈特有的敏銳感知讓她能夠提前察覺到潛在威脅,她的耳朵微微顫動,捕捉著通道深處最細微的聲響。
她的手指始終輕按在腰間的短刀刀柄上,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每一步都邁得極其謹慎,靴子踩在濕滑的苔蘚上幾乎沒有聲音。綠色的眼眸如同最上等的翡翠,此刻正以極快的速度掃視著前方的每一個角落,不放過任何異常。
對不起...都是我太沒用了...貝爾機械地邁著步子,眼神空洞得如同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他背負著昏迷的無咎,沉重的身軀壓得他腰身僉僂,每一步都走得踉踉蹌蹌。無咎那身厚重的鎧甲此刻成了貝爾最大的負擔,金屬摩擦聲在通道中格外刺耳。
汗水浸透了他破爛的衣衫,混合著不斷滑落的淚水,在他布滿灰塵的臉上留下道道污痕。他的褲子因為之前的失禁而濕透,散發出難聞的氣味,但他似乎已經完全不在意這些了。只是反復喃喃著道歉的話語,聲音嘶啞而絕望。
莉娜攙扶著意識模糊的瓦格斯,另一只手緊緊攥著最后一瓶高級靈藥。她的目光不停地在傷員和陰暗的通道間來回切換,每一個細微的聲響都會讓她心驚肉跳。沒有了艾絲那道令人安心的金色身影,四周的黑暗仿佛變得更加濃郁,更加具有壓迫感。
她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回憶著在公會學到的每一個急救知識。當她注意到瓦格斯的包扎又開始滲血時,立即停下腳步,從隨身的小包中取出干凈的繃帶進行更換。她的手指在顫抖,但動作依然專業而迅速。
突然,琉猛地抬起右手,整個隊伍驟然停下。她的耳朵微微顫動,精靈的聽覺捕捉到了前方異常的動靜。戒備!她低聲喝道,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警惕。短刀已經出鞘三寸,在昏暗中閃爍著寒光。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連貝爾的啜泣聲都暫時停止了。通道深處傳來細微的摩擦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莉娜的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胸腔,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藥劑瓶。
就在這時,一道金色的流光如同撕裂黑暗的閃電,從通道深處疾馳而至!氣流被急速撕開,發出細微的呼嘯聲。艾絲·華倫斯坦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隊伍前方,金色的馬尾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幾縷發絲因為高速移動而飄散在臉頰兩側。
她的出現沒有一絲預兆,帶著一股從更深層帶來的、令人戰栗的寒意和淡淡的硫磺氣息。那雙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明亮,平靜的表面下暗藏著銳利的光芒。仔細看去,她的呼吸平穩得不可思議,仿佛剛才那迅如閃電的移動對她來說不過是閑庭信步。
艾絲的目光快速掃過狼狽不堪的隊伍,在昏迷的無咎和瓦格斯身上停留了一瞬,注意到他們雖然重傷但生命體征穩定。隨后她的視線掠過崩潰的貝爾,最后落在如臨大敵的琉身上。她甚至沒有詢問發生了什么,眼前的慘狀已說明一切。
從下面回來。艾絲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但仔細聽,卻能察覺到一絲極細微的、仿佛完成某種重要事情后的松弛感。她的劍士服上沾染著不屬于之前戰斗的、更深沉怪物的暗紫色血漬,袖口處有一道不太明顯的撕裂痕跡。
她簡短地解釋道:感應到動靜,順路。說完便自然轉身,將隊伍護在身后。那份強大的自信瞬間驅散了彌漫在隊伍中的絕望氣息,就像陽光穿透烏云。
貝爾一聲癱軟在地,看著艾絲的背影,哭得更加厲害。那不是之前-->>絕望的啜泣,而是劫后余生、情緒徹底崩潰的嚎啕。淚水混雜著鼻涕糊了滿臉,但他已經顧不上擦拭。
琉默默收刀入鞘,綠色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極復雜的情緒。她敏銳地察覺到,眼前的艾絲似乎有些不同了。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完成后的升華感,雖然微弱,卻真實存在。同為追求力量之人,她明白那意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