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堅硬的觸感,以及縈繞不散的霉味和血腥氣。
無咎的意識在黑暗的深淵邊緣漂浮,每一次試圖向上攀爬,都會被周身碎裂般的劇痛拖拽回去。
但這一次,與純粹的痛苦交織在一起的,還有一種奇異的“錨定感”。
仿佛有一根纖細卻堅韌的絲線,連接著他即將渙散的意識,將他從徹底的沉淪中拉住。
絲線的另一端,傳來的是無法作偽的焦急、關切,以及一種近乎虛脫的疲憊。
他艱難地掀開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模糊的視野逐漸聚焦。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赫斯緹雅近在咫尺的臉龐。
她湛藍色的眼眸因為擔憂而顯得格外濕潤,長長的睫毛上似乎還掛著細小的淚珠,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但眼神卻異常明亮,緊緊鎖定著他。
他發現自己正半躺在她的懷里,頭枕著她并不柔軟的腿根。
身上蓋著她那件藍色的外衣,而她自己只穿著單薄的內襯,在這冰冷的橋洞下,身體正微微發著抖。
“你……醒了?”
赫斯緹雅的聲音沙啞而輕柔,帶著如釋重負的顫抖,
“感覺怎么樣?還冷嗎?還痛得厲害嗎?”
一連串的問題,透露出她內心的不平靜。通過靈魂鏈接,無咎能更清晰地“聽”到她那混雜著慶幸、后怕以及深深憂慮的心緒。
他嘗試動了一下,刺骨的疼痛立刻從胸腔和四肢百骸傳來,讓他倒抽一口冷氣,額頭瞬間滲出冷汗。
但比起之前那種足以讓人瘋狂的尖銳痛楚,現在的感覺更像是被沉重鈍器反復擊打后的、彌漫性的劇痛和虛弱。
他明白,這是生命回響·同調效果過去后,傷勢最真實的模樣,只是被那技能短暫地“鈍化”過,讓他得以喘息。
“……還好。”
他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
高燒似乎退去了一些,但喉嚨如同火燒,渾身無力。
赫斯緹雅顯然看穿了他的勉強。
她沒有點破,只是小心翼翼地拿起旁邊一個破舊的水袋,拔開塞子,遞到他嘴邊。“慢慢喝一點,你流了很多血,又在發燒,需要水。”
清涼(甚至可以說是冰冷)的水滑過喉嚨,暫時緩解了灼痛感。
無咎小口地喝著,感覺自己如同久旱的土地,貪婪地吸收著這生命之源。
喝了幾口,他便搖搖頭,示意夠了。
資源寶貴,他不能耗盡。
赫斯緹雅收回水袋,自己也極小地抿了一口,然后珍重地塞好塞子。
她看著無咎,眼神復雜。“昨天晚上……很危險。如果不是你最后……”
她頓住了,似乎不知道該如何描述那個過程。
是描述無咎如何覺醒技能帶她躲藏,還是描述之后兩人在寒冷與傷痛中依靠契約鏈接相互支撐、近乎本能地運用生命回響·同調來維持生命體征的漫長黑夜?
無咎的記憶也有些模糊混亂,但他記得那根將他從黑暗深淵拉回的“絲線”,記得鏈接另一端傳來的、不容他放棄的堅定意念。
他搖了搖頭,表示不必再說。
那些掙扎求生的細節,此刻沉淀下來,化為了劫后余生的一絲沉默的默契。
“我們……還在那里?”
無咎看了看四周陰暗潮濕的環境,低聲問。
“嗯,暫時安全。”
赫斯緹雅點頭,但眉宇間籠罩著愁云,“但這里不能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