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樓的樓道燈壞了兩盞,他摸著黑上樓,腳步放得很輕。鑰匙插進鎖孔,轉動時發出“咔嗒”輕響。推門進去,一股淡淡的灰塵味混著舊書的味道撲面而來。
他拉開書桌抽屜,取出那張折痕很深的市區地圖,在桌上鋪開。又從筆袋里摸出一支紅筆——筆帽有些松了,他習慣性地擰緊。
地圖上已經標了幾個點。修車廠的位置畫著圈,旁邊標注“監聽點a”;東墻配電房是“b”。他的筆尖繼續移動:
南區那家外貿公司,王振國曾以留學顧問身份頻繁出入;
西郊廢棄倉庫,近期用電量異常;
城北寫字樓,登記法人是他老同學,實際由境外資金操控。
五個紅圈在紙上連成不規則的網狀。他盯著看了很久,終于提起筆,在中心位置寫下兩個字:
收網。
寫完這兩個字,他肩背微微放松,靠進椅子里。打開筆記本電腦,屏幕藍光映在他臉上。登錄加密系統,調出“通訊頻段異常記錄”文件夾。密密麻麻的數據中,他精準地找到昨晚十一點十七分那條——頻率偏移值超出正常范圍百分之六十二,持續四十三秒。
正是王振國來電的時間。
他把這條記錄單獨拖出來,加上標簽:“目標主動暴露”。
關機。他靠在椅背上,閉眼三秒,再睜開時眼底一片清明。
走到門口檢查門鎖,確認無誤。回到桌前,他小心地折起地圖,正要放進抽屜最底層,動作卻頓住了。
他又把地圖展開,目光掠過那些紅圈,最后停在邊緣空白處。紅筆在紙上輕輕劃過,寫下了一個新地址——
“晨光”咖啡館。市中心商業街拐角,二樓包間。
這是蘇雪昨天才交給他的信息,還帶著她指尖的溫度。
第六個圈畫上去時,筆尖有些滯澀。他知道,這個點一旦開始監控,就等于明牌。但魚線已經甩出,是時候看魚咬不咬鉤了。
他仔細折好地圖,鎖進抽屜。
走到窗邊,拉開一條縫。夜風立刻鉆進來,吹得窗簾揚起。樓下街道空蕩蕩的,只有一輛自行車歪在路燈桿旁,車筐里塞著張被風揉皺的報紙。
他正要關窗,目光卻被報紙標題吸引:
《市郊化工廠夜間停電事故,初步排除人為因素》
那個廠子的位置……靠近西郊廢棄倉庫。停電時間,昨晚十點五十六分。比王振國打電話早二十分鐘。
他倏然轉身回到桌前,開機,新建文檔,指尖在鍵盤上快速敲擊:
1.西郊倉庫用電異常→需外部供電支持→化工廠停電或為其掩護
2.王振國電話情緒失控→計劃受阻跡象→可能急于重組聯絡網
3.咖啡館包間使用頻率增加→下一步行動或將在此敲定
敲完回車,他盯著屏幕上的三行字,手指無意識地輕叩桌面。
兩分鐘后,他拿起手機撥號。
“趙天虎。”他聲音壓得很低,“明天上午九點,帶小劉去晨光咖啡館,假裝談修車生意。記住,別看二樓,但留意進出人員。”
“明白。”趙天虎的聲音清醒干脆,“需要錄音嗎?”
“不用。”陳默說,“只記臉。尤其是戴帽子、墨鏡,或者刻意遮擋的人。”
“行。”
通話結束。他關掉臺燈。
房間陷入黑暗,只有電腦屏幕還散發著微弱的藍光,映在墻上像一汪幽暗的水。
他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里,直到屏幕光徹底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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