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忘了自己沒有實體的了!
這時,傅衍拿起復讀機,摁下了播放鍵。
一道經過變聲處理的怪異聲音響起,
“傅衍,你一定很喜歡這個娃娃吧,她的皮是用顧安的皮膚做的,她的眼睛就是顧安的眼睛,你不是說過要和她結婚嗎,看,她穿著婚紗呢,你大可把她當做你的新娘,哈哈哈哈”
搖搖欲墜的傅衍喉間發出一聲痛楚的呻吟,把復讀機摔在地上,又一次癱坐在地。
門衛報了警。
很快,警察就來了。
面對警察的詢問,傅衍不肯說一句話,全程目光恍惚的坐在沙發上,懷里緊抱那個玩具娃娃。
警察說要拿走娃娃去做化驗,他也不肯松手。
后來,只好由兩名警察摁住他,強行把娃娃奪走。
他就這樣一直坐在沙發上。
他的爸媽大概是從門衛那里得到了消息,兩個人一起來看他;
不久后,平素里和他無話不說的發小也來了,他們苦口婆心的開導他,他始終不肯開口。
下午,警察們上門來,一來是告訴他化驗結果,二來,也把那個娃娃化驗完畢后剩余的部分還給他,讓他自行處理。
警察進門后,已經如雕塑般靜默了幾個小時的他倏然從沙發上顫顫站起,嗓子里擠出黯淡的音節,
“不是她,對嗎?”
兩個警察不忍的互望一眼。
其中的女警輕聲說,
“對不起,傅先生,制作那個娃娃的皮膚真的是您未婚夫的皮膚,眼睛也是她的眼睛經過了特殊處理”
女警的話還沒有說完,傅衍忽然仰頭大笑。
傅衍笑得時候很少,即使笑,也很收斂,這是我第一次見傅衍這樣笑。
可在這笑聲里,我感覺不到一絲歡喜愉悅,只感覺到絕望哀涼,就像中箭的天鵝墜落前發出的最后一聲哀鳴。
笑著笑著,傅衍就臉朝下趴在地上,昏迷了。
在醫院醒來后,他目光渙散,滿嘴胡亂語,不管別人和他說什么,他都是答非所問。
我站在墻角,靜靜做一個隱形的旁觀者。
這時,正在接受醫生詢問的傅衍轉頭朝向我所在的位置,這一刻,他恍惚的雙眼突然有了光芒
他一下子從病床上彈坐而起,
“顧安,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我懷疑他又是在胡亂語。
“我就說吧,我的太太福大命大,不是短命的人,她才二十歲,她怎么會死,看!她在那里,她來看我啦!你們現在都相信我了吧!”
顫抖的手指著我,男子原本蒼白的臉此刻仿佛在發光。
醫生和他的父母面面相覷。
他不顧醫生的阻攔下了床,瘦如枯骨的身子搖晃著,兩個大步來到我面前,右手輕捧住我的臉,溫柔輕喚,
“顧安。”
這一刻,我確定,他真的能看見我了。
我能感覺到他鼻端呼出微涼的氣息,微涼。
也能感覺到他手心的溫度,仿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暖。
但我推測,他看得見我,卻觸摸不到我,因為他指尖有一部分穿過了我的臉。
而他保持著輕捧我的臉的姿勢,我竟又看見了他溫柔繾綣的目光,宛如三年前那個月光映櫻花的傍晚里,他和我定情的那一瞬。
唯一不同的是,現在,他的眼里多了一抹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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