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的話語,充滿了誘惑與力量:“至于權柄……呵呵,鄭公子,大丈夫生于天地間,當持三尺劍,立不世功!真正的權柄,來自于赫赫戰功,來自于麾下那支令四海臣服的強大艦隊!而非來自于依附某個看似‘正統’的虛名!本侯能給你這個機會,就看你……敢不敢要,能不能接得住了!”
    鄭森徹底沉默了下來。
    劉慶的話語,如同重錘,一字一句敲打在他固有的認知上。他原本以為,父親在福建擁立隆武,延續朱明正統,是大義所在。
    然而,劉慶卻毫不留情地撕開了這層“正統”的面紗,將冰冷而現實的國力、疆域、民生、軍力對比,赤裸裸地擺在了他的面前。
    劉慶所不虛。他被秘密押送至北京的路上,雖行程匆匆,且有兵卒看守,但沿途所見所聞,依舊深深觸動了他。
    北方原本在想象中應是赤地千里、民生凋敝的景象,但他看到的,卻是田間地頭忙碌的農夫臉上帶著的、久違的安心笑容。農舍雖簡樸,卻大多修繕整齊,炊煙裊裊,雞犬相聞。
    雖仍能看到一些殘破的城墻、廢棄的村落,昭示著不久前戰亂的創傷,但一種蓬勃的、渴望太平的生計氣息,已然彌漫在華北平原上。
    這與他在福建時所聞所見形成了鮮明對比——為了維持龐大的水師,父親在閩地加餉增稅,已達三成,民間怨聲載道,與北方“輕徭薄賦”乃至戰時免稅的政策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哪一個更得民心,不而喻。
    劉慶點出的疆域、兵力、人才優勢,更是鐵一般的事實。北朝占據中原腹地,新下江南財賦重地,帶甲百萬,良將如云,火器精利,連戰連捷,氣勢如虹。反觀福建,偏安一隅,地狹民貧,陸上兵力薄弱,全賴水師和復雜地形支撐,人才凋零,內部還有各方勢力傾軋。
    父親的水師或許在海上尚有一戰之力,但在陸地上,面對吳三鳳、左夢庚那些裝備了新式火器、經歷戰火洗禮的北朝精銳,根本不堪一擊。
    一旦北朝下定決心,水陸并進,福建的陷落只是時間問題。堅守那個“正統”空名,與如此強大的實力為敵,無異于以卵擊石。
    劉慶給出的水師統領之位,更是一個極具誘惑力的現實選擇。在北京,他有機會擺脫父親的陰影,憑借自己的才能,在一個更廣闊、資源更豐富的平臺上,真正打造一支強大的、屬于新時代的水師。
    劉慶推行新學,重視格物、算學,這與他對海事、船炮的興趣不謀而合。而在福建,他永遠只是“鄭芝龍的兒子”,無論他有何等才華,都要受制于父親的權威和那個搖搖欲墜的小朝廷錯綜復雜的政治格局。
    然而,背叛父親,背叛那個自己從小被教導要效忠的“大明”正統,這道心理門檻何其之高!這不僅僅是個人前途的選擇,更關乎孝道、關乎士人氣節、關乎對心中那份“華夷之辨”、“正-->>統相繼”信念的堅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