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簡雪獻計破敵,以“將計就計”聯合杜遠,生擒波才并招降其部,隨即東進與簡宇合擊張寧。波才被俘后,怒斥杜遠叛變,經簡雪勸說與杜遠陳述大義,最終歸降。而在東郡戰場上,簡宇率領援軍及時趕到,瓦解張寧攻勢,并順利生擒其大將張燕,直逼張寧主力!
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仿佛還在耳中回蕩,雙臂的酸麻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沖擊著張燕的神經。他重重地摔在了冰冷堅硬的土地上,揚起的塵土瞬間撲入口鼻,帶著血腥與硝煙混合的嗆人味道。這一摔,不僅摔碎了他全身的骨頭架子,更仿佛將他所有的驕傲和氣勢都摔得粉碎。
眼前,是混亂晃動的人腿和馬蹄,煙塵彌漫,視線模糊。他試圖掙扎,但剛才落馬時那一下實在摔得太重,五臟六腑如同移了位,氣血翻騰,一口腥甜涌上喉嚨,又被他強行咽了回去。緊接著,一只穿著厚重軍靴的腳毫不留情地踏在了他的背心,巨大的力量將他剛撐起一點的身體又死死摁回地面。冰冷的觸感從鎧甲縫隙透入,直刺肌膚,更涼透了他的心。
“綁了!”
一個沉穩而充滿不容置疑力量的聲音響起,是他,簡宇。張燕甚至能想象出對方此刻居高臨下、睥睨著自己的眼神。那聲音不大,卻像重錘一般砸在他的自尊上。
幾名如狼似虎的簡宇親兵立刻撲了上來,動作粗暴而熟練。粗糙堅韌的繩索迅速纏繞上他的手腕、手臂,勒進皮肉,甚至隔著鎧甲都能感受到那束縛的緊箍感。他被粗暴地從地上拽起來,雙腿還有些發軟,全靠兩邊兵士的架持才勉強站立。
直到此刻,張燕才真正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以及那個剛剛在電光火石間將他徹底擊敗的男人。
簡宇已然回到了他那匹神駿的烏騅馬上,身姿挺拔如松。亮銀麒麟鎧在混戰煙塵中依然流轉著冷冽的光澤,只是護心鏡處多了一道焦黑的箭痕——那是他張燕拼盡全力射出的、寄予了扭轉戰局厚望的雷電一箭留下的唯一印記,此刻卻像是一個無聲的嘲諷。
簡宇甚至沒有多看那箭痕一眼,他單手握著那柄令人膽寒的霸王槍,槍尖斜指地面,另一只手隨意地拉著韁繩,控制著有些焦躁的戰馬。他的面容剛毅,線條分明,戰場上彌漫的肅殺之氣似乎為他鍍上了一層無形的威壓。
那雙深邃的眼眸正平靜地看著張燕,沒有勝利者的狂喜,也沒有對敗將的鄙夷,只有一種洞察一切的冷靜,仿佛剛才生擒他張燕,不過是順手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種平靜,比任何囂張的語更讓張燕感到刺痛和難堪。
張燕自己的模樣則是狼狽不堪。他身形魁梧,比尋常人要高大健壯不少,此刻卻像一頭被拔了牙、捆住四肢的困獸。常年風吹日曬的黝黑面龐此刻沾滿了塵土和汗漬,幾道擦傷滲出血絲,與汗水混合,顯得污濁不堪。
虬結的絡腮胡須也失去了往日梳理后的整齊,凌亂地黏在臉頰和下顎上。他頭上那頂象征渠帥身份的鐵盔早已不知掉落在何處,露出亂草般的頭發。最刺眼的是他那一身精心打制的黑色鐵甲,左肩的吞肩獸在落馬時被磕碰得有些歪斜,甲葉上沾滿泥濘,還有幾處被兵器劃開的裂口,早已不復出戰時的威風。
他的臉色因氣血翻騰和極度的羞憤而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醬紫色,額頭上青筋暴起,銅鈴般的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瞳孔中布滿了血絲,死死地瞪著馬上的簡宇,那目光中混合著失敗的不甘、計謀被識破的驚怒,以及一種近乎絕望的瘋狂。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就這么……敗了?!”張燕的內心在瘋狂地吶喊,如同被逼到絕境的野獸在籠中沖撞,“我的飛燕弓!還有我的雷箭!那是我苦練多年、壓箱底的絕技!就算是呂布親至,也未必能如此輕描淡寫地躲過!這簡宇……他難道真是天神下凡不成?!”
失敗的陰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的理智。他回想起自己出戰前在圣女張寧面前立下的軍令狀——“縱戰至一兵一卒,也絕不讓簡宇前進一步!”猶在耳,此刻卻已成了天大的笑話。不僅沒能擋住簡宇,連他自己,作為圣女麾下最為倚重的大將之一,竟然在短短幾個照面內就被人生擒活捉!這簡直是奇恥大辱!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圣女……我對不起圣女的信任!”一想到張寧那雙充滿執念和期望的鳳眸,張燕的心就如同被刀絞一般。他仿佛已經看到了東郡城下,圣女得知他兵敗被擒的消息時,那瞬間蒼白而失望的臉龐。完了,全完了!阻擊任務失敗,簡宇的主力將長驅直入,與城內的曹操里應外合,圣女的計劃……他不敢再想下去。
周圍的戰場并未因主將被擒而立刻停止喧囂,反而更加混亂。失去了統一指揮的黃巾軍士卒像無頭的蒼蠅,有的還在憑借血勇負隅頑抗,發出絕望的嘶吼;有的則已經丟掉了武器,抱著頭四處鼠竄,試圖逃離這片死亡之地;更多的是茫然失措地站在原地,看著被捆縛的主帥,臉上寫滿了恐懼和茫然。
而簡宇軍的士兵則士氣大振,喊殺聲、勸降聲、兵刃碰撞聲、垂死者的哀嚎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曲殘酷的戰地交響樂。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汗臭味、塵土味以及某種金屬和火焰燃燒后的焦糊氣味,令人作嘔。
天空似乎也被地面的慘烈所感染,灰蒙蒙的,陽光艱難地穿透煙塵,投下斑駁破碎的光影,更添幾分壓抑。旗幟歪斜倒地,被無數雙腳踐踏;破損的兵刃、散落的箭矢、倒斃的戰馬和士卒尸體隨處可見,勾勒出一幅地獄般的畫卷。而張燕,就是這幅畫卷中心,最屈辱的一個焦點。
就在張燕內心天翻地覆、萬念俱灰之際,簡宇驅馬向前兩步,烏騅馬打了個響鼻,噴出的白氣幾乎要噴到張燕臉上。簡宇的目光依舊平靜,他開口了,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周圍的嘈雜,直接傳入張燕耳中:
“張燕將軍。”
這一聲稱呼,讓張燕猛地抬起頭,怒視簡宇。
簡宇繼續道,語氣中沒有招降時常有的勸誘,反而帶著一種直截了當的審視:“你也是一條好漢,武藝不俗,更難得有一份忠義之心,肯為張寧效死力。然而,大勢已去,東郡城牢不可破,張寧敗局已定。頑抗下去,不過是徒增傷亡,讓你麾下這些兒郎白白送死。”
他微微停頓,目光掃過周圍那些或死或傷或降的黃巾士兵,然后重新聚焦在張燕臉上,提出了那個意料之中的問題:“如今你已在我手中,可愿棄暗投明,歸降于我?我簡宇向來敬重英雄,若你愿降,必不負你一身本事,過往之事,亦可既往不咎。”
這番話,如同在張燕燃燒的怒火上又澆了一瓢油。棄暗投明?在他張燕心中,圣女張寧代表的才是“明”,是繼承天公將軍遺志的正統!你簡宇,不過是朝廷的爪牙,是圣女復仇路上的絆腳石!
“呸!”張燕猛地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盡管距離簡宇尚遠,但這動作充滿了極致的蔑視和決絕。他掙扎著挺直被捆綁的身體,盡管這個動作讓他背后的繩索勒得更緊,疼痛刺骨,但他依然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了嘶啞卻斬釘截鐵的怒吼,聲音因為激動和傷勢而有些變形,卻異常清晰:
“簡宇!休要癡心妄想!”
他雙目赤紅,幾乎要噴出火來,死死盯著簡宇:“我張燕生是圣女的人,死是圣女的鬼!要我張燕背主求榮,投降于你?做夢!今日有死而已,何必多!”
他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繼續吼道,仿佛要將所有的忠誠和憤懣都吶喊出來:“圣女待我恩重如山,信我、用我,將重任托付于我!我張燕豈是那等貪生怕死、忘恩負義之徒?!你殺了我吧!給我個痛快!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條好漢,照樣追隨圣女,推翻你們這昏聵朝廷!”
這番話,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喊完之后,整個人都有些脫力,只能靠士兵的攙扶勉強站立,但那雙眼睛,依舊燃燒著不屈的火焰,死死地瞪著簡宇,一副引頸就戮、絕不妥協的姿態。
簡宇靜靜地聽著張燕的怒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既沒有動怒,也沒有意外,仿佛早已料到會是這個答案。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張燕一眼,那目光似乎要將張燕此刻的決絕模樣刻印下來。
片刻的沉默后,簡宇不再看張燕,而是將目光投向依舊殺聲震天的東郡城方向,淡淡地對手下吩咐道:“既然如此,人各有志,不便強求。我自有辦法讓你心悅誠服。”
他的語氣恢復了之前的沉穩和決斷:“先將張燕押下去,嚴加看管。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押解張燕的士兵轟然應諾,聲音洪亮,帶著勝利者的威嚴。
“全軍聽令!”簡宇的聲音陡然提高,霸王槍再次舉起,指向東郡城,“目標,東郡城外張寧本陣!進攻!”
“殺!殺!殺!”簡宇軍爆發出震天的怒吼,士氣如虹,如同決堤的洪流,繞過被俘的張燕和他身邊這一小片區域,向著最終的目標發起了排山倒海般的總攻。
張燕被幾名士兵粗暴地推搡著,向戰場的后方,向那未知的、黑暗的囚籠走去。他努力回過頭,最后望了一眼東郡城的方向,眼中充滿了不甘、絕望,以及對圣女張寧深深的愧疚。他知道,屬于自己的戰斗,或許已經結束了。但整個戰局,正朝著他最不愿看到的方向,無可挽回地滑去。
東郡城,這座飽經戰火蹂躪的古老城池,此刻仿佛化身為咆哮的巨獸,用磚石和血肉吞噬著無數生命。城墻上下,箭矢如蝗,滾木礌石帶著毀滅性的力量傾瀉而下,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骨骼碎裂的悶響和瀕死的慘嚎。
濃煙滾滾,直沖云霄,將原本湛藍的天空染成一片污濁的灰黑。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硝煙味、汗水蒸發后的酸臭味,以及尸體開始腐敗前那令人作嘔的甜膩氣息,混合成一種唯有戰場才能孕育出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張寧屹立在中軍臨時搭建的木質指揮高臺上。她身披那襲標志性的玄色軟甲,外罩的杏黃斗篷在獵獵風中翻卷,如同不屈的旗幟。然而,這面旗幟的主人,此刻內心卻遠不如外表看起來那般鎮定。
她的俏臉緊繃,如同覆蓋著一層寒霜,原本清麗絕倫的面容因連日的督戰和焦灼而略顯憔悴,眼瞼下透出淡淡的青影,但那雙鳳眸中的光芒卻愈發銳利,甚至帶著一絲近乎偏執的瘋狂。她緊抿著唇,唇色因用力而微微發白,手中那面杏黃令旗每一次揮動,都決定著成百上千人的生死。
“右翼!刀盾手頂上去!保護沖車!快!”她的聲音透過銅質的簡易傳聲筒,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冷冽,穿透震天的戰鼓與喊殺,精準地傳達到前線。每一次傳令,她的心臟都如同被無形的手攥緊。
可是東郡城就像一塊難啃的硬骨頭,曹孟德不愧是亂世梟雄,守得如同鐵桶一般,每一次看似即將成功的登城,都被對方以更頑強的抵抗粉碎。時間,在她這里變成了最奢侈也最致命的東西。
突然——
一陣極其突兀的、來自戰場側后方的巨大騷動,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過來!那不再是攻城時有序的吶喊,而是驚恐的尖叫、絕望的哭嚎、以及兵刃被丟棄在地發出的雜亂哐當聲!原本如同潮水般涌向城墻的黃巾軍陣型,像是被一只無形巨手從側面狠狠砸了一拳,出現了明顯的、并且迅速擴大的潰散跡象!
“怎么回事?!”張寧的心猛地一沉,不祥的預感如同冰水般瞬間浸透四肢百骸。她猛地扭頭,鳳目如電,射向騷動傳來的西北方向。高臺微微晃動,是腳下的親兵因為驚慌而產生了騷動。
幾乎是同時,一騎斥候如同從血池里撈出來一般,渾身浴血,甲胄破碎,連滾帶爬地沖過高臺前混亂的軍陣,撲倒在臺階下,因為極度的恐懼和疲憊,幾乎發不出完整的聲音,只能嘶啞地、斷斷續續地哭喊:
“圣……圣女!不好了!張燕將軍……張燕將軍他……!”
斥侯的臉上滿是血污和塵土,淚水混合著血水劃出骯臟的溝壑,他的瞳孔因極致恐懼而放大,身體篩糠般抖動。
張寧的呼吸驟然停止,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沖腦門,讓她幾乎站立不穩。她強自鎮定,但聲音已經帶上了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厲聲喝道:“張燕怎么了?!快說!”
那斥候猛地吸了一口氣,用盡最后的力氣,發出了絕望的哀鳴:“張燕將軍……被簡宇……陣前生擒了!大軍……大軍潰敗了!簡宇的主力……殺過來了!”
“轟——!”
這消息如同九天驚雷,直接在張寧的腦海中炸開!她嬌軀劇烈地一晃,腳下高臺仿佛瞬間傾斜,世界在她眼前旋轉、崩塌。她下意識地伸手扶住旁邊的欄桿,指甲因為用力而深深掐入堅硬的木頭中,發出“咯吱”的輕響。
“張燕……被生擒了?!”這個事實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張寧的心臟,劇痛伴隨著無邊的冰冷迅速蔓延。“怎么可能?!張燕勇猛善戰,尤擅機變,即便不敵,怎會……怎會連脫身都不能?!這才多久?!”
緊接著,另一個更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般竄起,嚙噬著她的理智:“張燕敗了……那簡宇……他來了!他真的來了!這意味著……意味著鄄城方向的計劃真的徹底失敗了!波才……波才的十萬大軍難道也……”
她不敢再想下去。波才和張燕,是她如今最為倚重的左膀右臂,是她實施這聲東擊西之計的核心支柱!如今一臂已斷,另一臂竟被人生生斬斷擒拿!簡宇不僅識破了她的計謀,更以雷霆萬鈞之勢,先破波才,再擒張燕,如今兵鋒直指她的后背!
完了!全完了!
巨大的震驚、計劃全面失敗的挫敗感、以及對簡宇用兵如神的恐懼,瞬間淹沒了她。她感覺喉嚨發甜,一股腥氣涌上,又被她強行壓下。她不能倒!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
張寧的臉色在剎那間變得慘白如紙,毫無血色,連嘴唇都失去了最后一點光澤。那雙原本燃燒著復仇火焰和執拗光芒的鳳眸,此刻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深入骨髓的恐慌,以及一絲……痛苦和茫然。她挺拔的身姿微微佝僂了一下,仿佛承受不住這接踵而至的打擊,杏黃斗篷下的肩膀在微不可察地顫抖。但她放在欄桿上的手,卻握得更緊,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高臺周圍的親兵和將領們,顯然也聽到了斥候的哭喊,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隨即爆發出更大的恐慌。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難以置信和末日降臨般的恐懼。原本還算有序的中軍,開始出現騷動,士兵們面面相覷,交頭接耳,恐慌如同漣漪般急速擴散。
遠處,攻城的部隊似乎也察覺到了后方的劇變,攻勢明顯一滯,有些士兵開始不由自主地回頭張望。整個黃巾軍大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靜湖面,瞬間波瀾四起,混亂不堪。天空中的陰云似乎更低了,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連風中都帶著敗亡的氣息。
張寧猛地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充滿血腥和硝煙的渾濁空氣,再睜開時,眼中雖然仍有驚惶未定,但那股偏執和狠厲再次占據了上風。她知道,此刻任何猶豫和軟弱,都將導致全軍覆沒!
“閉嘴!慌什么!”她猛地站直身體,聲音如同冰錐般刺入混亂的空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暫時壓制住了身邊的騷動。但她的語速極快,透露出內心的焦灼:“傳令!鳴金!停止攻城!前隊變后隊,各部向我靠攏,結陣!準備迎戰簡宇!”
“圣女!那東郡城……”身旁一員副將顫聲問道。
“還管什么東郡城!”張寧幾乎是尖聲打斷他,鳳目中閃過一絲厲色,“簡宇已至背后,再不回師,我等皆死無葬身之地!快!執行軍令!”
急促而凄涼的鳴金聲倉促響起,這代表撤退的信號,對于正在舍生忘死攻城的黃巾軍前鋒來說,不啻于一道催命符。很多已經攀上云梯一半、或者正在城頭與守軍肉搏的士兵頓時陷入了絕望,進退失據,瞬間成了曹軍肆意砍殺的目標。慘叫聲更加密集地響起。
黃巾軍的撤退,從一開始就充滿了混亂和恐慌。失去了統一有效的指揮,各部人馬爭先恐后地向后涌,試圖與中軍匯合,卻又沖亂了自己的陣型。丟棄的旗幟、兵刃、盔甲隨處可見,傷兵的哀嚎被踐踏在無數慌亂的腳步下。整個撤退行動,與其說是戰術轉移,不如說是一場失控的潰敗前兆。
而就在黃巾軍倉皇撤退、陣型大亂的當口——
“轟隆隆!”
東郡那扇飽經摧殘、看似搖搖欲墜的城門,在這一刻,卻帶著碾碎一切的決絕氣勢,轟然洞開!
曹操,他等待這個時機已經太久了!
只見曹操一身沾滿血污卻依舊不失威嚴的鎧甲,手持倚天劍,一馬當先,從洞開的城門中沖出!他原本因久守而疲憊焦慮的臉上,此刻煥發著一種獵手終于等到獵物落入陷阱般的銳利光芒,眼中精光四射,之前的陰霾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戰意和肅殺之氣!
“將士們!”曹操的聲音因為激動和長時間的吶喊而沙啞不堪,卻如同洪鐘般激勵著每一個守城的士卒,“簡丞相援軍已至!賊軍已亂!雪恥的時候到了!隨我殺——!”
“殺!殺!殺!”
積蓄了太多怒火和壓抑的曹軍,如同開閘的猛虎,從城門、從各個缺口洶涌而出!他們憋屈了太久,親眼看著同袍戰死,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此刻終于得到宣泄的機會!尤其是曹操麾下的精銳騎兵,如同鋒利的箭矢,狠狠地楔入了混亂撤退的黃巾軍側翼!
夏侯惇雷烈槍過處,血肉橫飛;夏侯淵箭無虛發,專射敵軍軍官;曹仁、曹洪等將領各率部眾,左沖右突,盡情砍殺。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追擊戰,潰退的黃巾軍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只顧抱頭鼠竄,將后背完全暴露給追殺而來的曹軍鐵騎。戰場形勢瞬間逆轉,屠殺開始了。
張寧在中軍親衛的保護下,拼命收攏部隊,試圖穩住陣腳,且戰且退。她揮舞著長劍,格開射來的流矢,鳳眸中充滿了血絲,看著周圍如同被收割的麥子般倒下的士卒,心在滴血。這些都是她黑山軍的根基!是父親留給她的最后資本!
“簡宇……曹操!”她咬牙切齒,每一個名字都帶著刻骨的恨意。但現實是殘酷的,敗局已定。她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盡可能多地保住實力,殺出重圍!
夕陽如血,將天地間一切都染上了凄艷的紅色。廣袤的原野上,一場慘烈的追擊戰正在上演。曹操軍如同附骨之蛆,死死咬住張寧潰敗的主力,不斷分割、包圍、殲滅。張寧則憑借個人武勇和親衛的死戰,一次次沖破小股曹軍的阻截,向著遠離東郡的方向亡命奔逃。
她的杏黃斗篷早已被塵土和鮮血染得看不出本色,發髻散亂,臉上沾滿污跡,唯有那雙眼睛,依舊燃燒著不屈和怨恨的火焰,在落日的余暉中,顯得格外刺眼而悲涼。
殘陽如血,潑灑在尸橫遍野的焦土上,將斷戟殘戈和凝固的暗紅血跡染上一層凄厲的光澤。風嗚咽著掠過荒原,卷起帶著腥氣的塵土,卻吹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絕望與死亡氣息。張寧率領的殘部,如同被狼群驅趕的羊群,在曹操軍如潮水般永無止境的追擊下,已然潰不成軍。
陣型早已不復存在,旗幟歪斜倒地,被無數慌亂的腳步踐踏成泥。士兵們臉上寫滿了恐懼與麻木,只是憑著求生的本能,跟隨著前方那抹依舊在奮力揮舞長劍、試圖殺出一條血路的杏黃色身影——他們的圣女張寧。
張寧此刻已是釵橫鬢亂,玄色軟甲上布滿刀劍劃痕和濺射的血污,那襲象征身份的杏黃斗篷被撕裂了好幾個口子,沾滿泥濘,昔日的光彩蕩然無存。她嬌喘吁吁,汗水混合著血水從額角滑落,浸濕了散亂的鬢發。
那雙鳳眸之中,曾經的偏執與瘋狂已被深深的疲憊和一種窮途末路的悲涼所取代,但眼底最深處,仍有一簇不肯熄滅的火焰在燃燒,那是對某個人的執念,也是支撐她不肯倒下的最后支柱。
“頂住!不要亂!向前沖!”她的聲音早已嘶啞,每一次呼喊都牽扯著干痛喉嚨,卻依然在竭力維持著搖搖欲墜的戰線。然而,身邊的親衛在一個個減少,如同被潮水剝蝕的沙堡。曹操軍的喊殺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如同不斷收緊的絞索。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境中,更大的災難降臨了。
地平線上,如同沉雷滾動,一支軍容嚴整、殺氣沖天的生力軍出現了!他們盔明甲亮,旗幟鮮明,尤其是那面高高飄揚的“簡”字帥旗,在血色夕陽下,如同一只冰冷的眼睛,凝視著這片混亂的戰場,帶來了令人窒息的威壓。
是簡宇!他終究還是來了,如同命中注定的克星,在她最狼狽、最脆弱的時刻,攜著雷霆萬鈞之勢,完成了最后的合圍。
簡宇大軍并未立刻發起沖鋒,而是以一種泰山壓頂般的沉穩姿態,迅速展開陣型,封堵了張寧殘部可能逃竄的最后幾個方向。中軍陣前,簡宇端坐于神駿的烏騅馬上,亮銀麒麟鎧折射著夕陽最后的光芒,宛如戰神臨凡。
他甚至沒有去看正在與曹軍殘兵糾纏的張寧本部,而是運足中氣,聲音如同實質的波浪,清晰地蓋過了戰場所有的喧囂,傳入了每一個絕望的黃巾軍士卒耳中,也如同重錘般砸在張寧的心上:
“張寧!大勢已去,何必負隅頑抗!波才十萬大軍已降,張燕亦被我生擒!如今你腹背受敵,插翅難逃!念在舊情,若你此刻下馬受縛,我可保你性命無憂,免受刀兵之苦!若再執迷,休怪我槍下無情!”
這番話,如同最后的喪鐘,敲響在每一個黃巾軍士卒的心頭。波才降了?張燕被擒了?連最后的希望也徹底破滅了!本就低落到極點的士氣,瞬間冰消瓦解,許多士兵直接丟掉了兵器,癱坐在地,掩面哭泣,或目光呆滯地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張寧在聽到“波才已降”、“張燕被擒”時,嬌軀猛地一顫,眼前一陣發黑,幾乎要從馬背上栽落。她死死抓住韁繩,指甲深陷入掌心,刺痛的感覺讓她勉強保持清醒。她抬起頭,望向那個端坐在馬背上、光芒萬丈的男人,心中涌起的不是恐懼,而是滔天的恨意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
“簡宇——!”她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嘶啞的尖嘯,如同受傷的雌豹,鳳目圓睜,血絲遍布,死死盯著簡宇,“你休要得意!我就算是死,也要與你拼個魚死網破!”
怒火和絕望燃燒了她最后的理智,她猛地一夾馬腹,竟要不管不顧地親自沖向簡宇的本陣!
“圣女不可!”
“圣女息怒!讓末將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兩員一直護持在張寧身旁的將領猛地策馬沖出,攔在了她的馬前。此二人正是徐和與管承。
徐和身形高瘦,面皮焦黃,使一桿長柄砍刀,此刻他眉頭緊鎖,黃面皮上因激動和決絕泛起不正常的紅暈,眼神中帶著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急聲道:“圣女!您是全軍支柱,萬不可親身犯險!末將不才,愿斬簡宇首級,以報圣女知遇之恩!”
管承則是個黑矮粗壯的漢子,滿臉虬髯,手持一對沉重的鐵鞭。他性情更為火爆,環眼圓睜,虬髯戟張,聲如洪鐘般吼道:“沒錯!圣女,簡宇小兒,有何懼哉!看俺老管去會會他,為張燕將軍報仇!若是不勝,甘當軍令!”
這兩人是張寧麾下目前僅存的、還算有些勇力的將領,雖然遠不及張燕、波才,但在此刻絕境中,能挺身而出,這份忠勇,讓身心俱疲的張寧心中涌起一絲復雜的暖流和更深的悲涼。她看著兩人臉上那種明知是死、卻義無反顧的神情,嘴唇翕動了一下,最終,萬千話語化作了沉重而沙啞的三個字:“……小心些。”
她知道自己這是在讓他們去送死,但眼下,她已別無他法。或許,他們的犧牲能稍微延緩一下簡宇的兵鋒,或許,能為自己爭取到一絲渺茫的喘息之機……
得到張寧的首肯,徐和與管承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絕。兩人不再多,同時一磕馬腹,一左一右,如同兩支離弦之箭,脫離了本陣,朝著遠處如山岳般屹立的簡宇軍陣沖去!徐和高舉長刀,管承揮舞雙鞭,口中發出壯膽般的怒吼,試圖以聲勢彌補實力上的巨大差距。
簡宇端坐馬上,平靜地看著這兩員敵將沖來,他的目光深邃,如同古井無波。他甚至沒有做出任何準備迎戰的姿態,只是淡淡地對身旁想要出戰的將領們擺了擺手。
徐和與管承見簡宇如此托大,心中既怒又喜。怒的是被對方輕視,喜的是或許有機會趁其不備,創造奇跡!兩人催動戰馬,將速度提到極致,距離簡宇越來越近,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十步!
就在這個距離,對于猛將而,已是瞬息即至的死亡線!
異變陡生!
一直靜立不動的簡宇,突然動了!沒有蓄力,沒有吶喊,整個人卻仿佛與座下的烏騅馬融為一體,化作了一道銀色的閃電!他單手握住霸王槍的中段,看似隨意地向前一遞一抖!
這一槍,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極限!沒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名稱,只有最純粹的速度、力量以及對時機精準到可怕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