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春的上海,風里裹著梧桐的新綠氣息。
聯合銀行總行的鐵門剛推開一條縫,就被人群的熱乎勁兒涌得吱呀作響。
穿粗布衫的工人攥著工資袋擠在前面,裹藍布的農婦抱著孩子踮腳張望,連戴紅領巾的小學生都舉著“買國債,建祖國”的標語牌,蹦跳著喊:“我也要買!我要給學校買新書!”
沈逸風剛跨進大廳,就被一陣顫巍巍的聲音叫住。
“沈、沈行長……”拄著棗木拐杖的王阿公擠過來,銀白的胡子沾著晨露,手里攥著個用紅布包著的布包,“我把棺材本都拿出來了——十萬元,買國債!”
紅布解開,是疊得方方正正的銀元,每一枚都磨得發亮。
銀行職員小吳慌忙接過,手都在抖:“阿公,您這是……”
“咋不是?”王阿公拍著柜臺,眼睛亮得像星子,“我在報紙上看見啦,這錢是修鐵路、建電廠的!等鐵路通到俺村,俺的茶能賣去上海;等電廠建起來,俺孫女的學堂能裝電燈——這錢,花得值!”
沈逸風走過來,握住王阿公的手。
老人的手粗糙得像老樹皮,卻暖得燙人:“阿公,您信得過我們?”
“信!”王阿公斬釘截鐵,“你們沒騙過咱老百姓!從前鬼子造假鈔,你們拼了命守著莊票;現在要建祖國,你們敢把錢用在明處——俺就認你們的國債!”
大廳里的隊伍越排越長。
穿工裝的李師傅攥著剛領的工資,對旁邊的張嫂說:“我買五萬!我們廠的鍋爐該換了,等國債修了新電廠,咱的機器能轉得更歡!”
張嫂抱著襁褓里的孩子,笑著點頭:“我買三萬,給孩子攢著上中學——等學校建起來,咱娃不用去私塾擠著念書了!”
連向來精打細算的米店老板都來了,攥著金鐲子往柜臺塞:“我賣了祖傳的鐲子,換兩萬國債!這鐲子戴了三代,不如給國家換條鐵路——以后運米更方便!”
沈逸風站在二樓的欄桿邊,望著樓下攢動的人群。
墻上的宣傳畫還沒干透,畫著一條蜿蜒的鐵路穿過青山,一座冒著黑煙的電廠矗立在江邊,旁邊歪歪扭扭寫著“買國債,建祖國”的標語。
陽光穿過窗戶,照在“聯合銀行”的匾額上,照在人群的笑臉上,照在王阿公攥著紅布包的手上——
這不是簡單的“認購”,是老百姓把自己的日子,和國家的日子,緊緊綁在了一起。
傍晚,統計報表送到沈逸風桌上。
“先生!全國認購總額——1200萬兩黃金!超額完成兩倍!”小豆子舉著報表,眼睛亮得像螢火蟲,“海外僑胞也匯了80萬兩,電報里說‘祖國的債,我們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