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清晨,牌樓下的青石板還凝著霜。
沈逸風站在旅館窗前,指尖捏著張電報紙——偽財政廳長松本正雄的親筆邀約,措辭謙卑得近乎諂媚:“沈先生乃金融界翹楚,華北金融動蕩,盼能與您共商整頓大計,共筑‘大東亞共榮’金融根基。”
窗外的風卷著槐葉掠過,他笑了。
這哪里是“共商”,分明是鴻門宴。松本正雄前腳剛因“黃金列車”劫案被上級罵得狗血淋頭,后腳就想起他這個“金融專家”——無非是想讓他為搖搖欲墜的“聯銀券”背書,或者借他的名望,穩住華北偽政權的金融盤子。
“逸風,你要去?”
旅館房間里,林婉清攥著張皺巴巴的紙條,指尖泛白。紙條是沈逸風臨行前寫的:“我去,等我回來。”她望著他整理西裝的背影,聲音發顫:“松本正雄是出了名的笑面虎,他的宴會桌上,刀比菜還多。”
沈逸風轉身,替她理了理耳后的碎發:“我知道。但松本的邀請,恰恰說明我們戳中了他的命門——他的‘糧道’斷了,‘儲備銀’廢了,現在只能求助于我。”他從懷里掏出林婉清拍的照片,放在桌上:“你看,這些證據,足夠讓他在座談會上露出馬腳。”
下午三點,偽財政廳的黑色轎車停在旅館門口。
沈逸風踩著锃亮的皮鞋下車,抬頭望向眼前的日式建筑——朱紅門楣掛著“滿洲國財政部華北分局”的牌子,門口的衛兵荷槍實彈,刺刀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松本正雄站在玄關處迎接,西裝筆挺,領口別著“大日本帝國勛章”,笑容像揉碎的糖:“沈先生,您來了!快請進,茶都備好了。”
客廳里燃著沉香味,松本正雄親自為沈逸風倒茶,手指卻在茶托上輕輕發抖:“沈先生的‘黃金列車’之舉,實在讓華北金融雪上加霜……我們希望,能借您的智慧,讓‘聯銀券’重回正軌。”
沈逸風抿了口茶,溫度剛好:“松本先生客氣了。華北金融的問題,不在‘正軌’,在‘根基’——您該問問自己,那些‘聯銀券’的背后,到底是白銀,還是廢銅爛鐵?”
松本正雄的笑容僵了一瞬。
沈逸風從公文包里掏出一疊照片,推到他面前:“這是我夫人從天津拍的——貴單位的‘化銀工廠’,用民間銀器摻假重鑄,制成‘儲備銀’。這樣的銀,能撐得起‘聯銀券’的信用?”
照片上的熔爐、工人麻木的臉、摻假的銀錠,像一把把刀,扎在松本正雄的臉上。他的額角滲出冷汗,端茶的手晃了晃,茶水灑在西裝袖口:“沈先生……這是污蔑!我們是奉滿洲國命令,整頓金融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