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法租界的霞飛路,日式門臉的“大和錢莊”掛著新漆的朱紅招牌,“日中親善”的幌子在風里晃得刺眼。
沈逸風站在臺階下,仰頭望著門楣上“大和”二字的金漆,嘴角勾著冷笑。
他手里提著個紅布包,里面是疊簇新的“滿洲國幣”——昨天剛從南京商會截獲的偽幣,票面上“滿洲中央銀行”的印章還泛著新墨的腥氣。
“沈先生,您可算來了!”
高橋正雄從門內迎出來,西裝筆挺,胸前別著枚“日華貿易協會”的徽章。
他強裝熱情地握住沈逸風的手,掌心卻汗津津的:“今日大和錢莊開業,特請您來捧場!”
“恭喜。”沈逸風笑著遞上紅布包,“薄禮一份,不成敬意。”
高橋的瞳孔驟縮。
他掀開紅布,看清里面整整齊齊碼著的“滿洲國幣”,臉色瞬間鐵青:“沈逸風!你這是侮辱我!”
“侮辱?”沈逸風退后半步,指尖敲了敲偽幣上的“蘭花御紋”,“高橋先生,您該問問自己——這些連日本商人都嫌假的偽幣,也配叫‘大和’的體面?”
宴會廳里傳來藝伎彈三弦的聲響。
高橋的額角滲著細汗,他瞥了眼廳內穿和服的藝伎,又看向沈逸風,強擠笑容:“沈先生誤會了,這是……這是紀念品。”
“紀念品?”沈逸風提高聲音,驚得廳內藝伎的弦子“錚”地斷了,“還是說,您想用這些廢紙,換咱們的糧食、棉花、鋼鐵?”
酒過三巡,沈逸風借口更衣離席。
阿福抱著他的長衫跟在后面,小聲道:“東家,我剛才看見后廚有個伙計,往您酒壺里撒東西!”
沈逸風腳步一頓。
他摸出懷表看了眼——正是高橋敬酒時的那壺“松竹梅”。
“帶我去。”
后廚的油燈下,穿藏青短褂的伙計正蹲在墻角,往茶壺里倒深褐色粉末。
沈逸風沖過去,一腳踹翻茶壺,粉末潑在青石板上,散發出刺鼻的苦杏仁味。
“氰化鉀。”他捏起一點粉末,湊到鼻尖,“要毒死我?”
伙計嚇得面如土色,剛要喊,阿福已捂住他的嘴:“敢動東家,老子把你沉黃浦江!”
沈逸風拍了拍手上的粉末,轉身走向宴會廳。
宴會廳的藝伎已換了一撥,三弦聲重新響起。
沈逸風端著那壺“松竹梅”走回去,在高橋對面坐下。
他掀開壺蓋,熱氣裹著苦杏仁味撲出來,滿廳的人都皺起了眉。
“高橋先生,”他舉著酒壺,聲音冷得像冰,“這壺酒,您要不要先嘗嘗?”
高橋的臉瞬間煞白。
他盯著酒壺里的液體,又看看沈逸風似笑非笑的臉,終于明白——從他遞上偽幣那刻起,這場“開業宴”就成了沈逸風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