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錢莊的賬房,煤油燈結著燈花。
沈逸風捏著枚銀元,指腹在邊齒上輕輕刮過,金屬摩擦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重量輕、邊齒糙、咬得出痕——這三樣,錯不了。”
小豆子趴在案頭,筆記本寫得歪歪扭扭,鉛筆尖在紙上戳出個小坑:“沈先生,這‘咬得出痕’是啥意思?”
“你試試。”沈逸風把銀元遞過去。
小豆子皺著眉頭,張開嘴,小心翼翼咬在銀元邊緣。
片刻后,他吐出銀元,指腹蹭了蹭牙印:“有點硌牙!比假的硬!”
“對嘍。”沈逸風笑著點頭,在他筆記本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牙印,“假的銀元含銅多,軟得像。真的……”他指尖敲了敲銀元,“是硬骨頭。”
小豆子似懂非懂,把“辨銀三訣”工工整整抄在筆記本第一頁,還在旁邊畫了顆五角星。
窗外的風卷著梧桐葉沙沙響。
沈逸風望著案頭那盞“誠信為本”的新匾額,忽然開口:“小豆子,你知道這些銀元,將來要用來做什么嗎?”
“買棉花?買米?”小豆子歪頭。
“不止。”沈逸風走到窗邊,推開木窗。
月光漫進來,灑在他肩頭。遠處外白渡橋的燈光亮著,映出“中國紗廠”四個新刷的白字,在夜色里格外醒目。
“還要買槍。”他說,聲音輕得像嘆息,卻重得像塊鐵,“買大炮。買能打跑日本人的家伙什兒。讓咱們的工廠能自己織布,讓咱們的農民能自己種糧,讓中國人……”他頓了頓,喉結滾動,“挺直腰桿。”
小豆子的眼睛亮了。
他湊到窗邊,和沈逸風一起望著遠處的燈火。風掀起他的學徒服衣角,露出里面洗得發白的襯衫——那是林婉清前天剛送他的。
“我能行嗎?”小豆子小聲問,“我能學會辨銀,能守住錢莊,能……能幫著買槍嗎?”
沈逸風轉身,伸手揉了揉他的發頂:“能。你比當年的我,機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