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無意識地攥著,指縫里,露出半塊被捏碎的桂花糖。
那個總是笑呵呵地遞給他桂花糖的師父。
那個在慶功宴上被他懷疑、被他質問的“內應”。
那個在石庫門里,用一雙銳利的眼睛告訴他“從今往后,你直接聽我調遣”的引路人。
那個在后巷被青幫刀疤臉捅穿了腰,卻把所有證據和希望都塞進他手里的、奄奄一息的老人……
原來,他從未懷疑過他。
從始至終,周伯庸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著他,引導著他,為他掃清障礙,哪怕代價是自己的性命。
那個神秘的“秦先生”,那個提供情報的線人,從頭到尾,就是周伯庸自己!
他分飾兩角,將自己置于最危險的境地,只為將沈逸風,這個他選中的繼承者,推向一個能看到真相的位置!
“您……”沈逸風的聲音哽咽,他緊緊攥著那張羊皮紙,指節因用力而咯咯作響。
“您用命護我……”
他猛地將那張地圖湊到床頭的油燈前,看著那行朱砂小字,眼中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被徹底點燃的、決絕的火焰。
他松開手,任由那張承載著血腥與真相的羊皮紙,飄落在地。
然后,他劃亮一根火柴,點燃了那張紙。
火焰升騰,將“三鑫公司鴉片藏身處”這幾個字,映照得無比清晰,隨后,化作一縷黑煙,裊裊升起,最終消散在充滿霉味的空氣里。
王媽看得目瞪口呆。
沈逸風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病床,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
“王媽,麻煩您,把這房間打掃干凈。”
“那張紙……不用管了。”
他是在對王媽說,也是在對自己說。
地圖已經燒了。
但路,已經刻在了他的心里。
周伯庸用他的生命,為他畫出了一條通往地獄的單行道。
而他,沈逸風,必將沿著這條路,走下去。
不為別的。
只為還給這個老人,一個公道。
也為了,在這吃人的上海灘,活出個人樣來。
窗外,梧桐樹的葉子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沈逸風知道,他失去了一個師父。
但從這一刻起,他為自己,選擇了一條更危險,也更光明的路。
一條用真相和鮮血,鋪就的復仇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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