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周伯庸放下茶杯,發出一聲輕微的磕碰聲。
“好。”他只說了一個字,卻帶著千鈞之力。
他抬起頭,看著沈逸風,眼中有一種老獵手鎖定獵物后的銳利與果決:
“咱們有證據了。
明天一早,我去會會恒賚的老板,那個姓陳的。”
“周伯,您……”沈逸風有些擔心,
“會不會太冒險?萬一……”
“萬一他狗急跳墻?”周伯庸冷笑一聲,從懷里掏出那根長長的煙桿,不緊不慢地裝上煙絲,
“他敢做,就該想到會有這么一天。
我倒要看看,是他恒賚的命硬,還是我福源的命長。”
他劃亮一根火柴,點燃了煙絲。
猩紅的火點在昏暗的賬房里跳動,映照著他布滿皺紋的臉,
那張臉,此刻像一塊飽經風霜的巖石,堅不可摧。
“你做得很好,小風。”周伯庸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煙霧,
“你不僅辨出了假銀,還辨出了人心。
這比任何銀元都珍貴。”
沈逸風的心頭涌上一股暖流,驅散了些許寒意。
他知道,周掌柜這是在告訴他,他不再是那個只會干活的學徒,而是福源錢莊真正的一分子了。
第二天清晨,周伯庸獨自一人去了恒賚錢莊。
沈逸風留在店里,心神不寧地整理著賬簿。
他想象著周掌柜與恒賚老板對峙的場景,想象著那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他知道,從周掌柜踏出福源大門的那一刻起,上海灘的金融棋盤上,又一顆關鍵的棋子,被推動了。
傍晚,周伯庸回來了。
他沒有提會面的細節,只是像往常一樣,泡了壺茶,坐在那里默默地抽煙。
但沈逸風注意到,老人的煙袋鍋,比平時要亮得更久,火星子也更旺。
“周伯,怎么樣了?”沈逸風終于忍不住問道。
周伯庸看了他一眼,將煙袋鍋在桌角磕了磕,熄滅了最后一絲火星。
“那老狐貍,嘴上不承認。”他淡淡地說,
“不過,從今天起,他應該會安分一陣子了。”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而且,他給了我一個很有意思的消息。”
沈逸風的心又提了起來:
“什么消息?”
“高橋正雄,下周要到上海。”周伯庸的目光投向窗外,望著那條通往外灘的、繁華而骯臟的街道,
“他來,是為了一件大事。”
沈逸風站在原地,感覺一股寒氣從脊背升起。
他辨出了假幣,揪出了內鬼,卻也因此,將一個更可怕的敵人,直接引到了上海灘的面前。
放大鏡下的墨跡,不僅證明了恒賚的罪證,也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而那個叫高橋正雄的日本男人,即將親手,打開這扇通往深淵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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