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往日本鑄假幣?”
“八九不離十。”李先生擦了擦眼鏡,“日本鑄幣局最近在神戶建了新廠,設備是從英國進口的。他們缺銀料,就盯著上海的現洋——咱們這兒現洋多,又亂,正好下手。”
沈逸風想起周掌柜賬房里那本“恒賚與三鑫月結三千”的賬,想起碼頭貨箱里的假銀:“這么說,高橋收銀元,跟恒賚的鴉片生意、三鑫的煙土運輸,都是一伙的?”
“不止。”李先生嚼著包子,聲音發沉,“我在公董局有朋友,說日本領事館最近頻繁接觸上海道臺,說要‘協助整頓金融秩序’——明著是幫忙,暗著是要把咱們的現洋全攥在手里。”
小籠包攤的老板過來添湯,熱氣騰騰的水汽里,沈逸風看見外灘的鐘樓指向八點。他想起初到福源時,周掌柜教他“銀元不會騙人”,可如今,連銀元都被卷進了陰謀的漩渦。
“李先生,咱們怎么辦?”
“先盯著。”李先生擦了擦嘴,“讓賬房多記幾筆‘現洋外借’的賬,把庫里的銀元分散存到幾家小錢莊。日本人要收,就讓咱們的人去賣——反正他們的價高,咱們賺了錢,還能攪他們的局。”他拍了拍沈逸風的肩,“記住,跟日本人斗,不能硬來,得用他們的法子,賺他們的錢,再捅他們的肺管子。”
阿福跑回來時,雨下大了。他渾身濕淋淋的,懷里揣著周掌柜的紙條:“周伯說,讓咱們別露頭,盯著就行。他去聯系徐同布莊的張老板,讓他幫著散點消息——就說日本人收銀元是要鑄假錢,讓苦力們別貪小便宜。”
沈逸風望著窗外的雨幕,外灘的銅獅在雨里更顯猙獰。他摸了摸懷里的《偽幣識別手冊》,想起昨夜在墨房撫摸真幣的感覺——那些凹凸的紋路,那些帶著溫度的金屬,不僅是錢,更是上海的命。
“阿福,”他說,“去買兩籠小籠包,給賬房的人送過去。就說我請的——讓大家吃熱乎的,守好錢莊的門。”
阿福應著跑了出去。沈逸風坐在攤前,望著蒸籠里重新騰起的熱氣,突然明白:這場金融戰,不在高樓大廈里,不在賬簿票據間,而在每一籠小籠包的熱氣里,在每一個市井小民的議論里,在每一雙警惕的眼睛里。
他咬開包子,蟹粉的鮮香混著熱氣涌進嘴里。這一次,他嘗到的不是滿足,是責任。
雨還在下,可他知道,有些東西,比雨水更燙——比如人心,比如信念,比如福源錢莊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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