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娃子?”周伯庸冷笑,“能神不知鬼不覺換走二十枚真銀,還能把鉛塊涂得跟真銀似的——碼頭上的苦力,有這么大本事?”
他撿起一枚假銀,在掌心掂了掂,“重量不對,含鉛量至少四成——和恒賚錢莊最近流出的‘瑕疵銀’,是一個模子刻的。”
沈逸風想起周掌柜提過的恒賚錢莊——上個月杭州分行來借現洋,被周掌柜以“銀根緊張”為由推了。
此刻再看這些假銀,他突然明白:這不是簡單的盜竊,是恒賚在砸福源的招牌。
“周伯,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搶生意。”周伯庸把假銀塞進懷里,“杭州分行的張老板跟恒賚的東家是親戚。我們壓著現洋不借,他們就使陰招——讓杭州分行收到假銀,怪到我們頭上。”
他轉身看向江面,小火輪的汽笛聲撕開濃霧,“更狠的是,等杭州分行鬧起來,巡捕房查過來,我們福源的現洋流水、暗記譜子,都得被人翻個底朝天。”
沈逸風摸著貨箱上的銅鎖——鎖頭沒被破壞,顯然是用了復制的鑰匙。
他想起昨天在賬房,李先生整理賬簿時,有頁“恒賚錢莊與三鑫公司資金往來”的紙角翹著,露出半枚櫻花印章。
“周伯,要不要報巡捕房?”
“報。”周伯庸從懷里掏出塊桂花糖,塞進沈逸風手里,“但先讓李先生去杭州分行,就說我們運的銀元被調包,要他們寫份‘未收到假銀’的證詞。”
他拍了拍沈逸風的肩,“記住,碼頭上的銀元箱子,裝的不是銀子,是錢莊的命。你今天能聽出假銀的悶響,明天就能聽出對手的算盤聲。”
返程時,小火輪的煙囪噴著黑煙。
沈逸風站在甲板上,看黃浦江的水混著泥沙奔涌。
他摸了摸懷里的假銀,齒痕里還沾著銀漆——這東西像顆毒瘤,扎在福源的命脈里。
“周伯。”他輕聲問,“恒賚錢莊,是不是和高橋的人有關系?”
周伯庸望著遠處的陸家嘴,那里正在建的新樓像個鋼鐵巨人:“上海的錢莊,哪有不沾洋人的?恒賚的東家娶了個日本媳婦,聽說常往匯豐銀行跑。”
他轉頭看向沈逸風,眼里有團火,“但福源不會輸——因為我們的人,比他們的假銀更真。”
黃昏時,兩人回到福源錢莊。
周掌柜立刻讓李先生擬電報,沈逸風則蹲在賬房,對著“恒賚錢莊與三鑫公司資金往來”的賬簿發呆。
紙角那枚櫻花印章,和他見過的阿菊袖口刺青,竟有七分相似。
窗外傳來賣報童子的吆喝:“號外!日本海軍陸戰隊在虹口演習!”
沈逸風攥緊賬簿,想起碼頭上的假銀,想起周掌柜說的“對手的算盤聲”。
原來這場金融戰,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戰斗——他咬碎的每枚假銀,寫的每個莊票暗記,都是在給福源的錢莊,筑一道更結實的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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