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嘈雜的聲音,周淮起皺了皺眉頭。
身邊是熾熱的巖漿,周淮起想要起身,卻感覺身體被束縛住了。眼前是一片黑暗,他動動手,卻感受到手腕傳來的重量。
什么東西把他鎖住了。
焦躁。
周淮起迫切想要掙脫,手卻怎么也抬不起來,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他感覺自己在下沉……慢慢地慢慢地,浸入火熱的巖漿。
碎石不斷從火山口掉落,黑煙滾滾,灼熱的巖漿讓周淮起感覺自己呼吸不上來,理智在不斷的被撕扯。
褚教官的死,怪物的襲擊的記憶,還有那些被他強行吸收的、不屬于自己的精神力,混在在了一起,精神絲已經亂成一團,周淮起感覺自己快要溺死……
“淮起——周淮起——”聲音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蒙上了一層布,很模糊,很遙遠。
忽然,周淮起似乎感受到有人突破了自己的精神屏障,他想要阻止,卻發現自己沒有任何控制精神領域的能力了。
很陌生,好像這里并不是他的精神領域。
聲音從裂縫中滲入,帶著一絲冰涼。周淮起混沌的意識突然清醒了一瞬,他掙扎著抬手,巖漿卻突然暴漲,將他徹底吞沒。
窒息,劇痛,然后——
周淮起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懸浮在一片黑暗中,伸手想要找到支撐點,卻只聽見手腕上丁零當啷的聲響。
枷鎖依然存在,但巖漿消失了。周淮起努力看清周圍的環境,糾纏在一起的精神絲和玻璃碎片一樣的東西漂浮在空中。
“這是?”周淮起開口,聲音嘶啞得可怕。
“終于找到你了。”忽然一道聲音出現。
好熟悉的聲音,周淮起四下尋找聲音的來源。黑暗被一道銀光劃破,一只雪狐踏著優雅的步伐走來,身上泛著柔和的白光。
周淮起的喉嚨干澀得發疼:“嚴...清與?”
白狐沒有回答,只是輕輕躍到他面前,那些暴走的精神力突然安靜下來。
“你的精神圖景正在崩塌。”白狐開口,聲音確實是嚴清與的,但比平時更加空靈。
周淮起苦笑:“所以派你來給我收尸?”
他也沒想到吸收掉那個怪物精神力的后果那么嚴重。
白狐突然用爪子拍了他的臉:“我是來救你這個蠢貨的。”
它的眼睛瞇起,開口道:“雖然我確實考慮過讓你自生自滅。”
隨著這句話,周圍的黑暗突然扭曲。周淮起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再睜眼時,他跪在一塊碎裂的焦黑的土地上。遠處是一座火山,此刻正噴發著詭異的紅黑色巖漿。
周淮起站起身,看著自己開始破碎的精神圖景,雪白的狐貍走到他身邊,開口道:“你吸收的精神力太多了,承受不住的。”
“我知道,我該怎么做?”周淮起握緊拳頭。
“重建精神圖景,”白狐突然轉身,直視他的眼睛,“你得面對它。”
“面對什么?那個怪物嗎?”
白狐搖搖頭,扭頭咬住周淮起的衣角,縱身一躍,周淮起被拖了下去,瞬間被拉入了回憶。
訓練場的午后,陽光炙熱。大約十四五歲的周淮起被褚教官一記過肩摔撂倒在地,后背火辣辣地疼。
“再來!”褚教官站在逆光中,“哨兵在戰場上可沒有重來的機會。”
周淮起張了張嘴正想說什么下一秒記憶突然扭曲,場景切換到醫院病房,自己站在門口,病房里是褚教官,他的右手纏滿繃帶,卻還在試圖拿起水杯。玻璃杯摔碎的聲響中,周淮起聽見自己開口:“有必要嗎?”
畫面定格在褚教官轉頭的一瞬間,雪狐出現在靜止的褚教官身邊,輕聲道:“面對在逃避的問題,面對你內心的恐懼,面對你一直醒不過來的原因。”
周淮起感到胸口發悶:“我睡了多久?”
“五天。”
周淮起沉默了。
“你在想什么?”
“他本可以活下來的...如果不是為了救他們...”
雪狐打斷他,“你害怕的真的是褚教官的死亡嗎?”
周淮起瞳孔一緊,畫面重新動了起來,眨眼間轉到了墓地,褚教官站在墓碑前,一不語。
雪狐的聲音柔和下來:“你害怕有一天,會像他一樣帶著所有人的記憶孤獨地活下去,一輩子都在贖罪,永遠的失去自由。”
周淮起的呼吸停滯了。
褚教官一直在為當年沒救下隊友的事情懺悔,他在心中構想了無數次如果當時救下自己隊友的畫面,才能反應那么迅速。
“如果當時……”褚教官回頭看著周淮起。
畫面扭曲變形,周遭場景的變化毫無規律可,鎖鏈突然發出刺耳的響聲,周淮起低頭發現自己的胸口一片血紅。
自己在害怕這個嗎?
“承認你的恐懼吧。”雪狐逼近。
巖漿開始沸騰,天空中的裂痕擴大。周淮起咬緊牙關,承認意味著接受自己內心的懦弱。
“我...害怕。”三個字重若千鈞,說出口的瞬間,胸前的血紅色瞬間褪去。
雪狐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它突然躍起,前爪按在周淮起的額頭上:“現在,重建你的世界。”
周淮起感覺被一股強大的精神力托起,感覺自己的感知力前所未有地清晰,遠處的火山仍在噴發,但他現在能感受到每一縷巖漿的流動,每一塊巖石的位置。這是他的領域,應該遵守他的規則。
大地震顫。噴發的巖漿突然倒流回火山口,天空中的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裂開的陸地重新拼接在了一起。身邊雜亂的精神絲好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梳理開了,逐漸變得有序了起來。
修復精神領域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當最后一塊碎片復原時,周淮起精疲力竭地跪倒在地。
雪狐立刻湊過來,優雅地舔了舔爪子:“做得好。”
雪狐毛絨絨的,雪白的毛發看起來非常溫暖柔軟,周淮起抬手想摸一摸雪狐,卻發現鐐銬還掛在自己的手上,手伸出去一半就被束縛住了。
“你的精神體還沒恢復好,剩下的得你自己來了。”
說著雪狐便向遠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