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安全問題，”秦振國收起文件，拍了拍王建國的肩膀，“事實證明，二十年前的悲劇，不是設備的錯，而是人的思想，被錯誤的邏輯困住了。”
    他的話，像一把刀，精準地插進了王建國最痛的地方。
    王建國猛地甩開他的手，將怒火轉向了自己最心愛的學生。
    “李月！”他厲聲喝道，“你呢？你的原則呢？你的工程邏輯呢？我派你來，是讓你監督他們，不是讓你跟著他們一起胡鬧！”
    “拿出數據！遵守流程！這些我教你的東西，你都喂了狗嗎？！”
    這是最嚴厲的斥責，幾乎等同于將她逐出師門。
    整個車間的空氣都冷了下來。
    李月身體微微一顫，但她沒有躲閃。
    她抬起頭，迎著王建國幾乎要噴出火的視線，往前走了一步。
    “老師，您教我的，我一個字都沒忘。”
    她的聲音不大，但異常清晰。
    “您教我，工程的唯一標準，就是結果。數據，不會騙人。”
    她沒有指向任何圖紙，而是伸出手，指向那臺平穩運轉的機床，又指向林凱手中的那片完美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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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數據。”
    “一個無法被任何流程和報告否定的，最終數據。”
    王建國如遭雷擊，踉蹌著后退了一步。
    他看著眼前的李月，那個曾經在他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永遠低著頭匯報工作的女孩，此刻像一柄出了鞘的利劍，鋒芒畢露。
    她的眼神，不再是學生的敬畏。
    而是一名工程師，對另一名工程師的，宣告。
    宣告她找到了自己新的道路。
    王建國的心徹底涼了。他知道，自己不僅輸掉了這個項目的主導權，還輸掉了自己最得意的繼承人。
    “好……好……”他連說了兩個“好”字，聲音里充滿了失望和自嘲，“秦振國，你厲害。你們都厲害。”
    他環視一圈，最后把視線定格在林凱身上。
    這個從一開始就被他視為“草包”和“騙子”的年輕人，此刻正平靜地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勝利者的驕傲，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淡然。
    仿佛他王建國所有的掙扎、憤怒、不甘，都只是這出大戲里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丑。
    “王總工，”林凱終于再次開口，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我們沒有時間在這里爭論流程的對錯。”
    “三個月，我們要拿出全尺寸樣機。”
    “這臺機床，從現在開始，將二十四小時不停機，為我們生產全部三百六十片精鍛葉片。”
    “我們沒有打破規則。”
    林凱將那片小小的葉片模型，輕輕放在了王建國面前的工作臺上。
    “我們只是……創造了新的規則。”
    王建國死死地盯著那片葉片，那完美的曲面，仿佛在嘲笑他過去幾十年所信奉的一切。
    他輸了。
    輸得體無完膚。
    不是輸在權力上，不是輸在陰謀上，而是輸在了一個他最引以為傲，也最無法反駁的東西上——技術。
    他猛地一轉身，頭也不回地向大門走去。
    他的背影，在燈光下拉得老長，充滿了蕭瑟與落寞。
    當他走到門口時，身后傳來了秦振國平靜的聲音。
    “建國，回去吧。好好睡一覺。”
    “天亮之后，研究所的生產調度會，還需要你來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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