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呼聲戛然而止。
    七號車間內,所有人都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瞬間安靜下來,齊刷刷地望向那扇沉重的鐵門。
    門外,王建國的臉在昏暗的走廊燈光下,陰沉得像一塊鐵。他聽見了,那短暫卻刺耳的歡呼,像一根鋼針扎進他的耳膜。
    “過于安靜”是反常。
    那這突如其來的歡呼,就是宣判!
    “王總工,請回吧。”警衛的聲音沒有絲毫感情,“這是最高級別的封鎖區域。”
    王建國的手掌貼在冰冷的鐵門上,他甚至能感覺到門板另一側的震動和熱量。他不用猜也知道,那臺瑞士機床,那臺德國熔煉爐,正在運轉。
    他們不僅重啟了設備,他們還成功了!
    一種被背叛和愚弄的怒火,從他胸腔里猛地竄起。秦振國!林凱!這群瘋子!
    就在他準備強行發難時,門軸發出“嘎吱”一聲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鐵門,從里面被拉開了一道縫。
    秦振國站在門后,神色平靜,甚至帶著一絲疲憊的……憐憫。
    “建國,你來了。”
    沒有預想中的驚慌失措,沒有劍拔弩張的對峙。秦振國的語氣,像是在邀請一位遲到的老友。
    這讓王建國準備好的一肚子質問,全都堵在了喉嚨里。
    “進來看看吧。”秦振國徹底拉開了大門。
    王建國邁步而入。
    車間里燈火通明,空氣中彌漫著金屬切削后特有的炙熱氣味和特種油液的芬芳。那臺瑞士五軸加工中心正發出平穩而富有韻律的嗡鳴,像一顆強健的心臟在跳動。
    所有人都看著他。
    劉波抱著筆記本,一臉的戒備和崇拜交織。張愛國靠在熔煉爐邊,抱著雙臂,下巴微揚,像個斗勝了的公雞。孫大爺則慢悠悠地擦拭著一個茅臺酒瓶,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李月站在控制臺前,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腰桿挺得筆直。
    王建國的心,一沉到底。
    他最擔心的事,不,他連想都不敢想的事,發生了。他們沒有觸發“鬼火”,沒有機毀人亡。
    他們馴服了那頭猛獸。
    “王總工。”
    林凱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的手上,托著一件只有拇指大小的金屬物件。
    他走到王建國面前,將那東西遞了過去。
    那是一片按比例縮小的渦輪葉片模型。復雜的非線性曲面在燈光下反射出流暢的光澤,邊緣銳利如刀鋒,表面光潔如鏡。
    王建國是頂級的工程師,他只用一眼,就看出了這件東西的份量。
    它的精度,完美得令人發指。
    “你來晚了。”林凱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鬼火’,我們已經見過了。它沒能燒起來。”
    轟!
    王建國的腦子炸開了。他死死盯著那片小小的葉片,呼吸瞬間變得粗重。
    “違規操作!”他終于找到了宣泄的突破口,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你們這是犯罪!私自啟封禁設備!盜竊高壓電!秦振國,你這是拿國家財產和所有人的性命在dubo!”
    他猛地轉向秦振國,手指幾乎戳到對方的鼻子上。
    “你瘋了嗎!二十年前的教訓你忘了?吳總工是怎么死的,你忘了?!”
    秦振國沒有動,他任由王建國咆哮。等對方吼完了,他才不緊不慢地從口袋里掏出一份折疊的文件,展開。
    是趙首長的那份授權書。
    “建國,你看清楚。”秦振國指著其中一行字,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攻關組有權調動、使用研究所內……一切可用資源’。”
    他抬起頭,直視著王建國。
    “請你告訴我,這臺二十年前從瑞士進口、至今仍是世界頂尖的五軸加工中心,算不算‘可用資源’?那臺德國的真空熔煉爐,算不算‘可用資源’?”
   -->> “你!”王建國語塞,臉色漲成了豬肝色。
    這是偷換概念!這是強詞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