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副主任接過話頭,他的臉色也異常嚴肅,印證了趙部長的判斷:“是的,凌風。情況可能比我們想的要復雜。最近這半個月,不光是你們凌家坉,鄰近的紅星公社、前進公社,也接連發生了好幾起針對生產隊糧倉、農機具保管室等重要集體財產的盜竊未遂事件,作案手法非常相似,都是先踩點,再選擇防守薄弱的時間段下手。縣里公安局已經高度重視,并案進行偵查了。趙部長和縣里的同志綜合分析認為,這背后可能隱藏著更深的敵情,極有可能是潛伏的壞分子,企圖利用我們當前暫時的經濟困難,制造混亂,破壞農業生產,擾亂社會秩序,其心可誅!”
凌風立刻完全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如果只是偷盜糧食解決饑荒,那還屬于人民內部矛盾,是治安問題;但如果其目的是有組織、有預謀地進行破壞活動,針對集體財產和社會穩定,那就上升到了敵我矛盾,是你死我活的斗爭!這完全印證了他最壞的猜測!
“劉主任,趙部長!情況我明白了!”凌風沒有任何猶豫,挺直了腰板,語氣堅定地表態,“需要我們凌家坉做什么,請組織盡管吩咐!我們凌家坉全體社員,堅決服從公社黨委的領導,一定全力配合,徹底揪出這些隱藏的壞分子!”
趙部長贊許地點了點頭,目光中透出一絲決斷:“好!要的就是你這個覺悟和決心!現在的情況是,敵人在暗處,我們在明處,常規的排查很容易打草驚蛇。我們需要一個巧妙的‘引子’,把可能隱藏得更深、更狡猾的大魚給釣出來。”
他的目光聚焦在凌風身上,仿佛要將他看穿:“李癩子他們被抓,消息我們已經暫時嚴密封鎖了,對外統一口徑是‘違反安置點管理規定,被批評教育后遣返原籍’。但是,他們的同伙很可能還不知道他們已經失手被捕,可能會按照原計劃試圖聯系他們,或者,會認為凌家坉因為這次‘清理’出現了管理上的‘空檔’和‘混亂’,從而認為有機可乘,冒險繼續行動。因此,你們凌家坉,現在就是最合適的‘誘餌’,也是最重要的前沿陣地。”
一個大膽而周密的“將計就計”方案,在趙部長、劉副主任和隨后趕來的公社公安特派員低聲而迅速的商討中,逐漸清晰和完善起來。這個方案由公社武裝部和公安特派員秘密主導,凌家坉生產隊作為一線單位全力配合協同作戰。
其核心策略是雙管齊下:一方面,由公社層面,通過非正式但可靠的渠道,向周邊區域釋放一些模糊的、看似無意中泄露的消息,稱凌家坉生產隊因近期加強管理,與部分安置民產生矛盾,“清退”了幾名“不服管束”的人員,造成安置點一時人心浮動,管理上出現了一些“暫時的困難”。以此制造煙霧彈,迷惑可能正在暗中觀察的敵人,使其誤判凌家坉內部局勢。另一方面,在凌家坉內部,由凌風、王福滿、孫大壯等絕對可靠的核心骨干,在公社派來的同志指導下,秘密組織一支精干機敏的民兵小隊,在原有防御體系的基礎上,布設一個更加隱蔽、更具針對性、張網以待的包圍圈和監控網。重點監控區域包括安置點內部、糧倉及周邊關鍵路徑、以及村外可能被選為秘密接頭或觀察點的偏僻場所。
同時,趙部長還特別指示,要充分利用凌風在安置民中逐漸建立起的威信和觀察力,秘密物色一至兩名出身清白、歷史清楚、表現積極、膽大心細且對凌家-->>坉有較強歸屬感的安置民,作為內部觀察員,賦予其留意并報告安置點內異常動向的隱秘任務,但此事必須絕對保密,實行單線聯系,嚴防消息泄露。
從公社返回凌家坉的那段路,凌風騎得很慢。凜冽的寒風刮在臉上,他卻感覺不到絲毫寒冷,內心被一種混合著緊張、興奮和沉重責任的復雜情緒所充斥。緊張的是,敵情的復雜性和危險性遠超預期,凌家坉被推到了對敵斗爭的第一線;興奮的是,他們不再是獨自面對潛在的威脅,而是和公社、和更強大的組織力量緊密地聯結在了一起,即將參與一場真正的、保衛集體財產和農村穩定的人民戰爭;沉重的則是,作為具體計劃的參與和執行者,他肩上的擔子陡然增加了千斤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