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丞相府。
昔日雍容華貴的廳堂,如今也難免沾染上戰火的壓抑與簡陋。
燭火在墻壁上投下搖曳的影子,映照著司馬懿那張看不出喜怒的臉。
來自洛陽的使者,強作鎮定,但微微顫抖的手指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恐懼。
他宣讀完那份措辭嚴厲、幾乎不留任何余地的“圣旨”,室內陷入一片死寂。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城外隱約傳來的、蜀軍夜間操練的號鼓聲,如同催命的節拍,一下下敲在心頭。
郭淮、孫禮(假設孫禮未在郿城自刎,或為其他魏將)等將領屏息垂首,不敢去看司馬懿的表情。
司馬師、司馬昭侍立在其父身后,拳頭悄然握緊,指甲深陷入掌心。
良久。
“呵呵……”
一聲低沉的、帶著金屬摩擦質感的笑聲,從司馬懿喉間溢出。
起初很輕,隨即越來越大,最后變成了近乎癲狂的咆哮大笑!
“哈哈哈——好!好一個‘即刻出城,與蜀寇決戰’!好一個‘不得有誤’!”
他猛地站起身,寬大的袍袖帶翻了身旁案幾上的筆架,筆墨紙硯嘩啦啦散落一地!
那封黃絹“圣旨”,被他緊緊攥在手中,幾乎要捏碎!
他笑聲戛然而止,臉上所有的表情瞬間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森寒與滔天的怒意。
目光如兩道實質的冷電,掃過戰戰兢兢的使者,掃過堂下諸將,最終仿佛穿透了墻壁,直刺遙遠的洛陽。
“曹爽豎子!”
這四個字,如同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刻骨的恨意與鄙夷。
“無知小兒!蠢鈍如豬!”
他猛地將手中的“圣旨”摔在地上,用腳狠狠踐踏!
“諸葛亮陳到十數萬虎狼之師環伺城外,霹靂炮震天動地!我軍倚仗堅城,尚堪自保!此時出戰?”
他環視眾人,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悲憤的嘶啞。
“無異驅羊入虎口!自尋死路!自毀長城!”
他指著城外蜀軍營地方向:
“他是要我將這城中數萬將士的性命,將這關中最后的屏障,親手葬送!他是要拿我司馬懿的人頭,去填他曹爽的權欲之壑!”
堂下眾將無不色變,心中駭然。
他們從未見過太傅如此失態,如此暴怒。
但每一句話,都如同重錘,砸在他們本就惶惑不安的心上。
那使者嚇得噗通跪地,連連叩頭:
“太……太傅息怒!此乃……此乃朝廷旨意……”
“朝廷?”
司馬懿一步踏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使者,眼神冰冷得如同萬年寒冰。
“哪個朝廷?是曹爽的‘朝廷’,還是我大魏的朝廷?!”
使者渾身篩糠,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父親!”
司馬師再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雙眼赤紅,切齒道:
“曹爽此舉,已是擺明車馬,欲置我父子于死地!欲亡我司馬氏滿門!”
他聲音中充滿了被背叛的憤怒和絕望。
“他既要我們死,我們……”
一直沉默的司馬昭,此刻緩緩抬起頭。
他的臉上沒有兄長那般外露的激憤,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陰冷,仿佛毒蛇亮出了信子。